空气安静得可怕,这个塔尔城第一角斗士的命运,如蝼蚁一般被捏在了贵族的手中。
卡桑的手心要攥出汗来,她紧咬着牙关,才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的一个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起:“将军,这奴隶可是要送去角斗场的,下个月就是国王陛下寿辰。”
来自楼梯口的声音让将军转过头来,看下楼的人带着和颜悦色的语气,丝绸缎面般华贵的声线让仆人们纷纷将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阿尔诺礼貌地欠了身,“况且将军要是在国王陛下寿辰前就把他杀了,也许会不好交代吧。”
——唯独除了那个手中执铁剑的胜利者,显然很不把他放在眼里。
胜利者轻哼一声,没理会转角处的阿尔诺,把他晾在原处,倒是朝另一个方向转过头来,“戈扬殿下,您看这样的货色,能去参加国王陛下的寿辰表演?”
他的目光推及到始终坐在石凳前没有说话的一个男人,那人安静得让卡桑始终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纯白色的斗篷披在肩上,仅在领口处一枚银色的针扣反射着灿烂的日光,一切在他的周身都显得静谧下来。
即便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战斗,尽管他的浅棕的眸子中见了无数血腥,他还是温和地笑了笑,“将军,你对我挑选的贡品有什么意见么?”
原来他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塔尔老国王的第三个儿子,戈扬王子。
将军听了,收起自己的兵刃,把残余的血迹在袖子上抹去,耸耸肩,“怕不是殿下的主意,贡品又是阿尔诺挑的吧。”
将军的眼神意味深长,区区一个首领奴隶就能左右王子殿下的心思,整个塔尔城都知道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殿下处理政事,这些琐事自然是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处理。”
这一次,戈扬王子没有回答,话倒是被另一个人接了去。
阿尔诺把刻修将军的无视丝毫不放在心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弯着眼睛笑道:“将军难得到访,不如留下一同来用午餐吧。”
刻修将军收了剑,用身边女仆递来的丝绸缎子抹了抹剑刃上的点点血迹,随后瞥一眼跪立在石板地上的奴隶,跟着起身离开前庭的戈扬王子,侍女们前呼后拥,扬长而去。
此刻,石板上跪着的男人身上已经满是血痕。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掀起他目光中的波澜,只隐约听见阿尔诺在离开前对身边的一个女仆低语一句:“快带他去上药。”
几分钟后,众人散去,原本就宁静的前庭又安静了下来。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样难得的安静和和煦的阳光,仿佛美梦一般笼罩在他的周身。身上的疼痛已经习惯了,都是些不要紧的皮肉伤,倒是心中弓弦紧绷的心神终于有了短暂的松懈,在微风拂面下,好好休息。
如果此刻有酒,该多好。
快要入冬了,天气渐冷了下来,院子里的几棵银杏已到了金黄的季节,随风吹起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一阵金黄洒在了庭院里,铺上薄薄的一层。
他还跪在原处,湖绿色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一处,石板上用铁剑划开一块。
美梦中出现一个女孩的脚步,她穿着仆役们的麻布粗衣,渐渐靠近他的身边。
几分钟前,卡桑随着乌泱泱的仆役们回到厨房后,转脸就撂下盘子跑了,回到庭院时看到了满身带血的恒彬。左右王子的午餐有那么多仆役伺候,她一个烧火丫头,没人会在意她偷溜到了什么地方。
好在阿尔诺先生离开前小声叮嘱她一句:“带他去上药。”
这便成了她此时此刻心中的头等大事。
空旷的前庭,散落一地的银杏叶来不及打扫,鲜红的血染红了他膝盖下的一小片,倒是很显眼,他却像不觉痛似的。
偌大的庭院,唯独他一个人,在风中如雕像一般沉着不动。
她弯下腰来,拾起一片。金色叶瓣染上血迹的暗红,倒是很好看。
卡桑第一次觉得血的颜色有这么好看。
卡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肩,才留意到他肩膀上的一处伤口躲在了衣角里,碰一碰时手指上沾了血,卡桑吓得缩回了手。
“你……快跟我回去上药吧?”
他却不动。
“你听见了吗?”
“不急。”他没有回头,听得出说话的女孩是谁。
“可是你的伤口…….”卡桑随着他蹲下来,他却没有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俊秀的长相,眼神中却装着几十年的沧桑,她惦记着他的伤口,他倒是沉得住气,被人这么追着挑衅都压下脾气不还手,要不是最后一刻阿尔诺先生的话救了他,只怕不能安静地在这里,冷眼看这庭前银杏满地了。
恒彬沉默了一会儿,唇角动了动,低沉的声音那么平静:“你说,如果我用的也是铁剑,能斩杀刻修么?”
“刻修?”
恒彬没有回答,但卡桑很快就猜到了他说的人是谁。
“那是当然的......”
方才一战,卡桑看在眼里,可以说是很不公平了,恒彬本就带着旧伤,铁镣未解下,用的还是木剑,要是换了个身份,说不定分分钟就砍了那什么将军的脑袋,恒彬的为人,也绝对不会像逗猫似的这么羞辱对手。
“如果你们平起平坐,你也不用这么让着他——”
卡桑一语中的,恒彬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些。
虽然亲自试探了刻修的能耐这两年没什么长进,刻意不还手保住了一命,虽然一身的伤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