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那样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安徒生《海的女儿》
神降日的夜晚,总是帕提亚大陆上最热闹的时候,此后的三天里,虔信神明的人们会禁食三个昼夜,将香油和动物油脂作为贡品献祭给神,三天之后,就是远古诸神离开陆地上的日子,帕提亚从此不再属于神明。
到了这一天,千千万万原本属于海中的生灵在大陆上闲逛几日后,都会回到大海的怀抱,回到他们原本的生活中去。
——除了卡桑。
要不是被莫名其妙地关在了这里,卡桑早应该和她的小伙伴们一起重返大海,愉快地在海面上跳跃,在礁石附近嬉戏。在海边推着他的大帆船出海打渔。
于是当恒彬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卡桑,询问她到底是不是神谕中的那个女孩时,卡桑十分暴躁地回应他的“问候”:每个神降日从海里来到陆上的人有千千万,过了禁食三天回到海里的又有千千万,我不过是贪玩任性了一些,一不小心来了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既没杀人也没放火,还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盘缠还被诬陷成什么毁天灭地的女妖?
你们塔尔城的人,个个都成天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被雷劈吧?
卡桑故意把“破地方”三个字重复了好几遍,来表达自己对这里的不满。
然而,在这一天不能返回家乡的,并不只有卡桑一个人。
几百公里外的海极村,丹泽回到木屋,从柴房里找出一支很久没用过的旧鱼叉,又匆匆离去。
三天前的神降日,海极村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海潮上涨得猝不及防,几乎淹没了整个海极村,村民们很多年都没见过这样大的浪潮,人们纷纷带着家小连夜离开居住了很多年的海极村,来到离海岸线更远的陆地上枯木森林,从那里遥望即将被海水吞没的故土,心中有些不甘。
那天晚上,丹泽背着救上来还昏迷不醒的女孩跟着迁徙的队伍,来到附近生长着千年水杉的枯木森林北侧,村民们在用木材搭就临时的屋棚,暂时安置在这里。
时常有村们带着些口粮来到丹泽身边,看这个多年独居的年轻男人身边还带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多嘴问了句:“丹泽小弟,这姑娘谁啊?”
丹泽只是笑笑不答话,身上的衬衣被大浪打湿,眼下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能给这个女孩取暖,他伸出一只手掌轻触她的额头,女孩皱了皱眉,全身因为发烧而滚烫,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睫毛因为睡不踏实而不停地抖动,两颊红扑扑的,偶尔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
他也不知道女孩究竟是谁,只知道她的鼻息很重,连睡着都十分难受的样子。
不断有人送来些吃食,丹泽草草吃了个随身带着的白面饼充饥,转而问身边同行的大胡子大叔,“您见到卡桑了么?”
大叔摇摇头,“怕是有一个月都没见过小卡桑了。这小丫头,该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丹泽转过头来,“怎么了?”
大胡子大叔在丹泽身边的巨大树根底下坐下来,这一带在白银时代也曾被海水淹没过一次,如今海水退去,千年古树露出根来,在脚下形成天然的木凳。
“塔尔人来北海捕杀海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丹泽听闻,心里咯噔一下。卡桑性子顽劣,从来不知道照顾自己,这次怕不是真遇上麻烦了?
大胡子大叔看着逐渐安顿下来的村民们,悻悻道:“最近罗曼边境战事不断,格鲁斯特家的一年里有八个月都在塞坦河上游扎营。大陆上的人都往枯木森林里跑,要么就逃到摩冬国去。摩冬和塔尔不接壤,还算安全一些……”
“谁知道打完了罗曼国,下一步会不会把爪子伸到摩冬国去呢。”
“现在海面上也不太平了,打到的鱼越来越少……”
“据说塔尔人在北海一带捕人鱼,你们知道么?”
“我见过,人鱼和海豚的蓝血都有治疗外伤的功效,这些年战乱,人鱼血和海豚血在集市上价格很高,这些人当然都去扎堆儿捕杀人鱼和海豚了。”
“塔尔人真是什么都敢做,海豚也就算了,那人鱼可是上古神族,也说杀就杀……”
丹泽转过脸来,看着身边睡得极不安稳的女孩,她便是丹泽从塔尔人的渔网里救下来的,若不是恰好遇上出海寻找卡桑的丹泽,恐怕现在已经被剥皮去筋抽空了血,早就没命了。
女孩这一睡,就是三个昼夜。
到了第三天的清晨,海水退去,度过漫长禁食期的人们饥肠辘辘地返回海极村,除了沙滩上留下的一些海藻勉强能吃之外,在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了。
诸神怕是要抛弃海极村的村民了。
丹泽把女孩安顿在破败不堪的小屋里,在屋顶晒得到阳光的地方搭了个简单的棚子,随手收拾了一下挂满淤沙和海藻的房间,拎着鱼叉出海去了。
三天没吃东西,他也饿的有些头昏眼花,看不清楚海水中的小鱼。他索性把鱼叉扔在旁边,纵身一跃,自己跳进了冰凉的海水里……
北方的海域,没有色彩斑斓的小鱼和鲜艳的珊瑚,丹泽一口气潜到了海底的沙石中间,凭手感在沙子中间摸来摸去,偶尔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