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这个男人,赵泽宁,当然,昭雪的心情其复杂可想而知。
恍恍惚惚,昭雪还记得,上一世,第一次遇见赵泽宁这个男人,那时,她和丈夫卢明湛刚吵了一架跑出来。
瓢泼的大雨,昭雪站在卢府花园的一处矮矮小密林旁边,浑身的衣裳被雨已经淋得湿透。
她独自一个人,手拿着把小匕首,一边哭泣,一边在身前那株高大而粗圆的枫树下不停挖着洞。
男人赵泽宁就在那时蓦然瞥见了她,手撑把伞,走过来,边帮她遮,边笑问着她说,“这小丫头,可不是疯了?真有意思!那棵树好好的,它是招你惹你了,你何故要去砍它?”
昭雪的哭泣,当时,多么愤怒,多么委屈,多么无助,“——走开!要你管!”
她把那树就那么疯狂挖着,一直没理身侧那个男人。
雨水从树叶的枝桠,一滴一滴,大颗滚落,滑到她的眉间,再嘴角,再喉咙。
昭雪是压抑的!
嫁到了这卢家大宅子,嫁给了卢明湛那个男人,本就十二万分的不情不愿和憋屈郁闷。从成亲伊始,丈夫一直就对她没有个好颜色。态度总是冷若冰霜,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各种厌恶,嫌弃,与拒绝。公婆虽好,可是,那备受婚姻冷暴力的滋味,欲诉无人听懂的孤独惆怅还有各种心事与委屈,又有谁可以知道?当时,昭雪才十六岁不到!如斯大好的青春与年华,却每天要面对着这样一个冷尸般男人,葬送在这样一个毫无温暖无情无爱的婚姻里面。
婆婆于氏有个表亲,叫于悠然。她有个小奶娃儿,一周岁多大了,有天,昭雪看着那孩子玉雪可爱,粉雕似的,她忍不住笑着上前抱一抱,逗了一逗。丈夫卢明湛将她那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回去厢房之后,挑了眉,就跟审讯犯人似的,“你也想有个孩子?事实上,你很羡慕她们?嗯?你羡慕那些可以和丈夫生孩子的女人?”
是的!他有疾,不能人道,不能行那种正常男人应该给予妻子的正常理应之事。
这种身体隐疾,从骨髓,已经入侵漫延到他的心灵深处。
卢明湛把一拽住昭雪的胸领,往身后矮柜子边一推,“你告诉我!季昭雪!你很羡慕她们?到底是,还是不是!?是,还是不是!?”
丈夫疯了,昭雪也疯了。
那天,两个人的事情闹得很大很大,几乎就没真的大动干戈闹上一架。
“我没有!没有!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公公婆婆赶过来,大嫂牟舒云也看了好大一场笑话,事后,虽然公婆要卢明湛向她道歉,而明湛呢,冷冷地一颔首,“嗯,这次算我不对!昭雪,别放在心上了!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了!”然后,面无表情把袍摆一撩,算是道歉,立身,就走……
雨,越下越大。男人看着她就那么一直挖一直挖,滂沱的雨声,风,摇落树枝,哧啦哧啦交织一片,天地混沌。昭雪半跪半垂首,眼泪犹如泉涌而下。
是的,每到伤心孤独惆怅之际,昭雪都有个不好的怪癖与习惯,找棵树,挖个洞,倾吐倾吐心事,最后再把挖开的洞给封起来。现在,这个习惯,显得越发滑稽可笑。
“好了,别哭了——”
男人伸出手,递给了昭雪一张帕子。那帕子,角边绣有夕颜花,上熏淡淡的龙脑香气。
当然,那时的昭雪并不知这男人的真实身份,她是该跟着丈夫喊他一声小表叔叔的,也是传说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残暴心狠手辣的简亲王。
“你这哭起来的样子,可不太好看,干脆,这样吧!”
男人又笑,“小丫头,我给你讲一个笑话,从前呢,有一个老人……”
他很成熟,看上去,稳重,魅力,风度翩翩,体贴,温柔,长得既高大又英俊……
人长了昭雪近十岁样子。
昭雪怔怔地站起身,“你……你是?”
——
“王爷!您驾临寒舍,怎么不预先让个下人知会知会,民妇这也好安排,您看这,这——”
婆婆的声音,战兢,慌乱,恭维中,带着明显的手足无措。
昭雪拉回现实。
从时间关系看,如果,昭雪没有料错,不管上世,还是这世,她和男人赵泽宁都该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识。
赵泽宁笑着摆手,“呵,不碍事!不碍事!”
他的声音很朗朗,“这都是一家子的人,何必讲那么多虚礼?你们起来!快都起来!……”
院子,早已黑压压跪满了一地。
卢府的家奴,从传话,回禀,短短功夫,整个宅子都仿佛小孩子点爆竹,既兴奋又紧张。
堂堂王爷大驾光临,赶紧搬太师椅子的,拿拂尘扫座位的,沏茶,点香,摆盘水果与各种精致糕点,上卢府最好的美食佳肴……
昭雪盖不由己,也跟着众多女眷跪在一侧。
简亲王,赵泽宁,前世引诱挑弄她的那个男人,最后,害得她名声臭尽,家破人亡,下场凄凉……如今,他就站在自己和众人的跟前。
高高在上样子,一如既往的成熟,俊雅,魅力,稳重,fēng_liú倜傥,风度翩翩……
头戴着墨玉冠子,暗紫色的锦缎王服,袍襬绣着红线蝙蝠,意寓洪福齐天之意。
五月的阳光透过檐角打在他脸,映得肤色晶莹如玉,站在那回廊屋檐底下,微一举手,一抬眸,一投足,都是俯瞰众人之视,不怒而自威。
昭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