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和卢家的关系,其实非同寻常。
赵泽宁的母亲,是当时卢家老夫人岳氏的异父异母姊妹。
异父异母,之所以有如此奇怪称呼,那是因为,赵则宁的外祖在嫡妻死了以后,又娶了一续弦。续弦也有一个女儿,就是昭雪相公卢明湛的亲亲祖母。
虽没血缘关系,然而,从称呼上,昭雪相公这种辈数,那就得尊称赵则宁为一声小表叔叔。
昭雪也得跟着如此称呼。
重生过后,昭雪的所有心思,自然全都放在了和丈夫、以及家人的关系修和维护中。
这天,一大家子用膳,不知谁先开口提了一口,“你们都听说了吗?那个简亲王,对,也就是咱们称他为小表叔叔的,今天被人在猎场给人行刺了!”
昭雪大为一震。
这是昭雪的大伯爷、也就是她相公卢明湛的嫡亲大哥卢明珏所说的,刚才外面回来,人还有点风尘仆仆。
当时,所有人,包括边上站着的那些下人婆子都震住了!
昭雪给卢明湛正夹了一小筷子的牛腱子肉,轻轻放于他碗里。
卢明湛一愣,嘴角微地一扬,不知是昭雪错觉,还是她这几日的潜默改变,终使这个原本沉默寡言、冷冷冰冰的男人像春阳在他脸上骤然和煦温暖起来。
他见昭雪给他夹菜,“你也吃!”他说,一边也把身前盛着的一碗鲜笋蛤蜊汤舀了半碗,给昭雪推了推,“你好像瘦了点,要多吃点这些滋补的!要不然,风吹就倒,那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全呆住了!
婆婆于氏笑,“是了是了!夫妻之间,就该有个夫妻之间的样子,我说明湛啊,昭雪是你媳妇,你就该多疼疼她才是!”
昭雪脸红着,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了,谢谢你,相公!”她说。
“哼!”
牟舒云看着很是不爽,冷笑,“明珏啊!看见没有!你看见没有!你是大哥,怎么就连你弟弟都不如!——去,给我也舀一碗蛤蜊汤!快去啊!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大嫂牟舒云,出自商门,礼仪教养,在她眼里不屑一顾。
公公婆婆冷瞥她一眼,表情略带有厌恶。
这时,大哥卢明珏才极为心不甘、情不愿,“诺,拿去!自己有手,隔你那么近,别再有下一次!”汤是舀了,却发出一次警告!
“卢明珏!”
牟舒云就要飙火。
“行了行了!”
终于,转移话题,卢明珏道:“那个简亲王,咱们又称小表叔叔的简亲王,今日猎场被人给行刺了!”
简亲王赵泽宁是在西郊的梨花山去狩一头豹子时被人给行刺的。
膳桌上,所有人全都屏气敛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个,有开口的,有眼神的,都发出如斯询问。
昭雪的脸很白。
就像无论是什么情形,什么场合,什么氛围……但凡一提及这个男人的名字,就像个耻辱,无形之中,把她牢牢钉在那无比羞辱的架子上。
丈夫看了她一眼,他问,“怎么了?嗯?”
“没,没——”
昭雪赶紧低垂下头,摆弄着碗,装出一副拿小勺准备要喝汤样子。
赵泽宁被行刺,这个事情说稀奇,其实也不稀奇。
上一世里,从很多风声传言中,昭雪就有听说,这个人,心狠手辣,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表面上,如沐春风,给人一种心地敞亮的感觉,可是私底下,树敌颇多,龌龊事成堆,就连自己的亲爹都敢弄疯弄残的男人,其心肠可想而知。当然,那时候,若非后来临死前昭雪去找他的那一次,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人,他的品行可以坏得如此彻底。亲爹被他弄残,现关在一个牛棚马圈里,每日牲口一般地对待。
可怜的荣老亲王(赵泽宁之父荣亲王),已是年过半百之人,最后,却要受着忤逆子如此的对待……
“啊!那大伯,这个简亲王,最、最后被刺死了吗!有没有被刺死?啊,有没有!有没有!”
所有的人全都看着昭雪。
疑惑的目光,各种复杂的眼神。
卢明湛更是表情似冷非冷,似玩味又非玩味。
牟舒云道,“哟!激动什么呢弟妹!”
没有任何人知道昭雪的心思——昭雪的心思,自然巴不得这个男人当即刺死,说她狠也好,恶毒也好。
卢明珏摇摇头,“那倒没至于那么倒霉夸张!”他一顿,“再说了!以咱们这么小表叔叔的身手,一个小小不知哪儿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小刺客,他能给他说刺死就刺死?呵呵,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卢明珏抿一口酒,“哎!受了小伤,咱们这位小表叔倒是无碍,倒是可怜了那位小刺客咯!”
昭雪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这一刻,人的心情,相当复杂。昭雪感觉自己有点奇怪。
她希望他死!当然希望!可是——可是这句“受了小伤”,又让她好像松了点什么。
昭雪大吃一惊,面色越发难看,怎么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后来,卢明珏又说,“哎,可怜那小刺客,也是胆子大得吃了虎豹的心,骊龙颌下也敢去取明珠 ——”
众人忙问怎么。
卢明钰后来才啧啧摇头咂舌地解释说,太恐怖了!太恐怖!什么铁梳、刖刑、插针烹煮……这些刑具,你们当时都没有看见……那小刺客,熬得不能再熬,虽没招出幕后主使,也算硬汉一条了,可是那死的样子,惨死的血腥恐怖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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