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永煦转头瞧着孟氏,又看了看跪在底下的小孟氏,敏锐地察觉到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欣喜,以及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心底越发的黯然,“倾雪,你说呢?”
“素瑶居内,虽谈不上戒备森严,却也守卫重重;乌骨鸡向来又是放养,能避开这么多人的耳目,将两只乌骨鸡捕捉并取走,她……也算是个人才。”洛倾雪语气淡淡,无喜无悲,像是在陈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般,“若是往后,府中任何的下人都能如此进出素瑶居宛若无人之境,女儿惶恐。”
姚佳氏看向洛倾雪,眼中也带着些许的赞同;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女儿的院子被人想进就进,那还得了。可现在这样的场合,有些话却不是她想说就能说的,更何况上有孟氏,下有洛永煦、洛永康,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那倾雪以为应当如何?”洛永煦心中很是烦躁。
昨夜,回房之后他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七月七日长生殿,为什么偏偏这句话要从洛倾雪的口中说出来,为什么?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冯望月是怎么知晓的。
洛倾雪低着头,神色染着苍凉,带着哀伤,嘴角微微扬起分明带着笑意,让众人瞧了都再挪不开眼的绝美;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想哭,原本嫣红的双唇此刻血色尽褪,开开合合,转头看向喜乐,“我只问一句,到底是谁,帮你的?”
‘嗡——’
众人只觉得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炸开,又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清明了般。
喜乐身子顿时狠狠地颤了颤,“奴,奴婢不懂大小姐在说什么。”
“倾雪,你……”孟氏与洛永煦也带着不赞同地看着她。
“乌骨鸡最是畏人,往日里连喂养它们的银叶瞧了都会远远的避开,更何况喜乐;她想如此轻易、不动声色地从素瑶居带走两只乌骨鸡,绝无可能;父亲当真以为,素瑶居的那些下人全都是摆设吗?”
从没有这么一刻,洛倾雪觉得冯望月看人是这么的精准;当然是在不涉及到冯素烟的时候。
前世,随着父亲被迫交权后惶惶不可终日,终是郁郁寡欢,忧郁成疾;大哥、哥哥相继战死,堂哥们亦是前赴后继地去拜见祖宗们;曾经盛极一时的镇北侯府终于没落了。府中,签了死契的下人们,逃的逃,走的走。
唯有她素瑶居的下人,就算是死也都死在了镇北侯府;只除了……
“所以告诉我,帮你的人到底是谁?”洛倾雪转头看向喜乐,“乌骨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素瑶居绝不容许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人存在!”
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喜乐面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她嚅了嚅唇,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呵呵,父亲,既然整件事情受害者是女儿,不如将这喜乐交给女儿处置如何?”见她这副模样,洛倾雪突然开口,横来一句;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些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对着喜乐用唇语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喜乐顿时面色‘唰’地变白,身子更是不住地颤抖着,深吸口气,因为受刑声音很是虚弱无力,“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我说,我说!”
“嗯哼。”洛倾雪歪着脑袋。
“是,是……”喜乐吞了口唾沫,低着头,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过,“是,钱嬷嬷。”
“哗——”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着立在孟氏身后那面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钱嬷嬷,眼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惊讶、诧异、不敢置信……
“老夫人,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钱嬷嬷双膝跪倒在孟氏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服侍您这么多年,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又怎么会做出那等混账的事情来;老奴在镇北侯府呆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也犯不着为了两只乌骨鸡与大小姐过不去,求老爷、老夫人明察。”
“……”孟氏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当真是钱嬷嬷?”
“老夫人明察,奴婢不敢说谎。”感受到洛倾雪那两道灼热的眼光,喜乐只觉得如芒在背,便是在那之前的拶刑也未让她觉得有这般的难受和挣扎过,“老爷明察,老夫人明察。”
洛倾雪深吸口气,转头看向钱嬷嬷,“其实衣柜里的那滴鸡血是钱嬷嬷滴上去的吧。”
“大小姐,您可不能冤枉老奴。”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钱嬷嬷也很是硬气,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依仗。
“倾雪,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孟氏强压下心头的不悦,压低了嗓音道,“昨夜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不是钱嬷嬷。”
洛倾雪低着头,“昨夜是查得很清楚,钱嬷嬷手上也的确没有沾染鸡血,不过……如果鸡血是沾在中衣内衬上的呢?”
“……”众人无言。
“昨日约莫午时前后,有人曾经在素瑶居门前看到过钱嬷嬷,不知钱嬷嬷该如何解释?”洛倾雪声音清冷,一字一句。
“……”众人沉默。
“今儿清早,我差人去保和堂请大夫为素瑶居的下人诊治;谁知却刚好碰到人将这个扔到院子外面废弃的枯井里;可是费了长归晚照不少时候才将它捞起来,钱嬷嬷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洛倾雪指着锦笙手上端着用一方白绫遮挡的托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