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衣裳是个大活计,乡下地方的女人,人人都会缝补两针,做衣裳却不是人人都会。
大妞出嫁前常把爹娘的旧衣裳改小给兄弟妹子穿,一手针线活做得纯熟,百合扎花补衣裳的技能有很大一部分就来自她的记忆。
金大嫂已帮忙裁好衣料,剩下的缝补就简单了。
每片衣料上都余处三寸来宽的边,便于将来改动尺寸。百合先把两片袖子合起来,缝成筒状,袖筒两端开口,在有针脚的这一边絮上棉花。
絮棉花很讲究手法,先撕下一小团棉絮,用手调整形状和大压成薄薄的一片,贴到袖筒上,再在旁边接上下一片。
做袖筒用的棉布本身对棉絮有吸附力量,再加上棉絮纤维之间的摩擦力,棉花牢牢贴在袖筒上,只要不大力抖动,棉絮就不会移位。
袖筒上均匀、厚实地铺满棉絮之后,再在外头套上另外一层稍短小一些的袖筒,抓紧袖筒一端,小心地把袖筒里外翻面,棉絮便全部藏在袖筒里。
凭借手感稍微调整棉絮的位置,再把手腕这一头封口,与肩头相接的那端留着将来处理,一只袖筒便做好了。
等衣裳部件全部缝好,再用针线手缝上类似车线的线条,防止棉花跑动错位,就是一件崭新保暖的衣裳。
给宋好年做的是一件黑棉裤、一件青布棉袄,男人家的衣裳,容易在胳膊肘、膝盖这几个地方磨损,百合专门又在这两个地方加上几片布料,又结实又保暖。
她自己的是一身水红缠枝莲花的棉袄、小团花里子,一件青布裤子,怕自己日日在厨下做活弄脏衣裳,百合又给自己缝了件蓝罩衣,打算做活时套在外头。
腊梅得着一件红艳艳的袄子,绣几朵娇黄腊梅上去,正合她的名字,裤子一样是青布的,都絮了厚厚的棉花,又轻又暖和。
日头暖融融的,百合在屋檐下铺开毡毯,布料、棉花、针头线脑都堆在上面,她絮了一会儿棉花,额头见汗,不由笑道:“这日头真好。”
腊梅在一旁帮忙缝盘扣,把棉布卷成细细的条缝起来,再弯成各种花样固定,一个一段留一个孔,另外一个在一端结一个疙瘩,恰好是一对。
一字扣最简单,男人衣裳上常用,女人衣裳上花样就多了,八字扣、琵琶扣、蝴蝶扣百合偏爱琵琶扣,腊梅小姑娘爱美,非要做几个蝴蝶扣缝在自己衣裳上,正满头大汗地盘蝴蝶扣。
蝴蝶扣盘起来麻烦,要把好几根针戳在一块木板上,再用布条去盘绕,最后缝起来,听百合说天气好,腊梅道:“日头太大,晒得我背疼,我去屋里躲躲。”
“屋子里凉,你可别脱衣裳,免得冻坏。”
“我晓得!”腊梅在日头底下晒得时间有点长,一进屋就觉得满眼都是黑的,适应了好一阵才重新看清东西,拉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继续盘扣子。
缝一身衣裳至少要两三天时间,这还是百合有腊梅帮忙做饭,别的一概不用管的情况下。给宋好年、自己还有妹子一人缝一身衣裳,就花了百合十来天时间。
百合心思细,再用同色系的布条给衣裳纫个边,裙摆绣几朵花,做些手套、袜子等小物件,忽忽一个月过去。
冬日里要紧的还有棉鞋,千层底布鞋做起来格外费劲,须得用锥子扎透几十层用浆糊粘在一起的布料,粗大的针头才能带着麻绳穿过。
腊梅也会纳千层底,百合特给她买了个银闪闪的新顶针,叫她给自己做纳鞋底:“想穿啥自己多做些,将来不吃亏。”朱氏没刻意教过闺女们,百合是家里老大,为了照顾妹子兄弟,会的便多些。腊梅全然是一片懵懂地长大,朱氏叫干啥就干啥,从没有系统地学过居家过日子,跟着百合这些日子,她才晓得自己会的
太少,要学的还很多。
纳好千层底,再用厚实的棉布絮个鞋面,把鞋面和鞋底结结实实缝在一起,里头撑上木头鞋楦子,过些日子就能穿。
一进十二月,镇上就有人陆陆续续开始杀年猪。
圈养一年的黑猪绑起来倒挂在木板上,一刀破开喉咙旁气管和血管,热腾腾的血盛在大盆里,然后把猪整个扔进开水里烫,用一种疙疙瘩瘩的特殊“锈石”褪毛。
而后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清洗,猪肉也一条一条切开,按照不同的部位来处理。
杀猪这几日,腊梅都不大敢出门她打小儿害怕杀猪的凄厉声音,一听见就恨不得躲到她大姐怀里去。宋大贵是镇上顶好的屠夫,日日被人请去杀猪,报酬便是一双肉或是一只前腿,他自家不缺肉吃,想起兄弟们有几家没养猪的,便叫宋二妹挨家挨户送一回,百合得着一只猪腿、一条带皮五花肉,还
有一盆血馍馍。
在热气腾腾的猪血里拌上面粉、大葱和盐,搅匀后直接上笼屉蒸,两刻钟后出锅,血液凝固成暗红色,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气孔,蜂窝一样。
血馍馍趁热吃,又软又韧,没有一点血腥气,反而有一种特殊香味。放冷之后变硬,再要吃时,就和腰子或是猪肝一道炒着吃,又脆又香,很有嚼头。
新鲜猪肉抹上盐,挂在厨房灶顶上熏半个月,就成不腻不柴的熏腊肉,也有人用铰碎的肉末灌腊肠。
百合虽自家没养猪,也买来二十条带皮猪肉,皮上还有没拔干净的毛,她用火燎、用手拔,都细细整治干净,抹盐后放一段时间。
在厨房屋顶上挂一根长竹竿,两头搭在土墙上,再用麻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