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暮色渐起,金陵城的大街上却依旧是人来人往。
一辆红木质地的马车平稳穿梭其间,马车前端左右两边还分别悬挂有写着“陆”字的灯笼,行人光是见着这等上好的马车也知里面的人身份不一般,都自觉地纷纷避让,免得冲撞了贵人。
即便是在闹市之中,马车也一路畅通无阻......
这辆马车的主人正是当朝首辅陆远山,刚将内阁那边的事处理完,此刻陆远山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小憩,可他满脑子想的却都是谢谦今日在内阁那嚣张狂妄的样子。
不过就是一个得了势的阉人,竟敢丝毫不将他这个首辅看在眼里,还痴心妄想地想要从他手中分权。
谢谦所能倚仗的不过就是天子近侍的身份,能自由地出入宫廷,不像他们这些外臣,除非皇上宣召,他们也就只有在早朝的时候才能见到皇上。
苏州水患的事东厂和内阁几乎是同时收到消息,却叫谢谦先一步回禀了皇上并将事情给揽了过去,等他们内阁向皇上递呈奏疏言明此事时,收到的就是“此事朕已知晓,全权交由东厂提督谢谦负责”的回复。
他与谢谦的关系,别人虽不知道,陆远山心里却明白地很,这谢谦怕是早就恨不得将他置之于死地。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谢谦还是第一次正面挂了他的面子。
谢谦心机深沉,以往虽心中恨他,却不会流于表面,现如今倒是敢直接驳斥他说的话了,果然是羽翼丰满了。
陆远山心中不畅,正思索着该怎么除去谢谦,马车却突然一阵颠簸,而后便像是转道靠边停了下来,陆远山睁开双眼,轻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怎么回事?”,陆远山质问,现在的下人连个马车都赶不好了吗?
外边赶车的小厮听到主人的询问,也不敢耽搁,连忙战战兢兢地回道,“大人,后边是提督大人的马车。”
原来刚才陆远山的马车挡了谢谦马车的道,谢谦又赶着要去工部和吏部,便让车夫催促一下前边的马车,他也不知道前边马车里坐的会是陆远山。
而陆远山在上车时就吩咐了小厮,他要在车上休息会儿,务必小心驾车,这小厮也不敢加快车速,于是便自作主张地将马车驾到边上,让谢谦的马车先过去了。
梁子也就这样结大了......
马车里的陆远山在这个时候听到谢谦的名字,也不管是什么事,心里没来由地就先是一堵。
谢谦?怎么又是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陆远山火大地掀开车帘,正好就见着谢谦的马车从他的马车身边擦身而过,然后疾驰而去,扬起一鼻子的灰。
感情他的马车竟是在为谢谦让道?
陆远山心中因谢谦而起的这口恶气已经憋了一整天了,此刻更是再也掩盖不住地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他指着那小厮就破口大骂道,“你给我看清楚了,我才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什么时候见着一个太监的马车也需要回避了,啊?他谢谦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陆远山自做上首辅之后便一副谦谦君子做派,无论朝中还是府里,人人都以为陆首辅为人温和,是个好说话的人,那小厮在陆府也有不少日子了,自认为是了解陆远山,这才敢自作主张地给谢谦让了道。
却不想陆远山这次会发了这么大的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大人发火,顿时就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不停地磕头求饶。
如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们这边的动静也不小,已引来不少行人旁观,其中难保会有人认出陆远山的身份,陆远山也只能作罢,叫了那小厮起来,继续驱车回府。
因这事一耽搁,陆远山便较往常晚了些时候才回到府中。
陆夫人与陆远山鹣鲽情深,陆夫人每日都会特意等在府门口等着陆远山回来,然后再一起用膳。
马车一到府门口,陆夫人就带着两个丫鬟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
“我先去一趟留园,夫人今日不用等我了。”
陆远山这次却连正眼都没有瞧陆夫人一眼,只留下一句话便匆匆进了府。
留园说是一个院子,不过就是有两间破旧的屋子,再加上一个小菜圃,这里面住着的就是当初的扬州第一名~妓,轻柔姑娘,如今陆府里面的柔夫人。
刚才的那一番怒火发泄出来之后,陆远山就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该如何对付谢谦,他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府里还有一位柔夫人,这也是他和谢谦恩怨的开端。
若说如今的谢谦还会有什么软肋,那便是这个柔夫人了,血浓于水,谢谦就算再冷血无情,陆远山也不相信他会真的放任着柔夫人不管。
柔夫人年轻时候是扬州第一花~楼春香楼里最有名的姑娘,陆远山当年也恰好是在扬州任知府,那晚陆远山应好友之邀一同去春香楼喝酒,当时正好是轻柔姑娘在台上领舞,陆远山一眼就被这轻柔姑娘婀娜的舞姿和曼妙的身形深深吸引了。
陆远山当时尚未娶妻,又正值年少,血气方刚,当即就起了想替轻柔姑娘赎了身,带回府里放着的心思。
只是陆家毕竟也是金陵城里的名门望族,陆远山父亲更是当时的首辅,他自然不可能同意陆远山娶一个名~妓,即便是纳妾也绝无可能。
为了断绝陆远山的心思,老陆大人直接就将陆远山调回了金陵城,并为他安排了与定北侯女儿的婚事,陆远山忙于娶妻,他与轻柔姑娘又分隔两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