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人讲究落叶归根,死后必须葬入故土,否则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不能投胎,如果是因为不幸而死在异乡,就会请赶尸人将尸体带回故土安葬,因此在季无常死后,镇海卫派人连夜赶路从辰州城请来两位赶尸人,要将季无常的尸体送回辰州。
赶尸人行业特殊,必须是相貌丑陋之人方能入选,一身打扮也异于常人,长春伯是地道的月港城百姓,第一次见到赶尸人,又恰好是夜晚,也难怪会以为是见到鬼而被吓到晕厥。
“真是无妄之灾,”孟霞舟不禁替他心有余悸,“长春伯年纪不小了,受此惊吓恐怕睡不安稳,不然你送些宁神酒到他们家吧?”
七娘正有此意,又忍不住要打趣孟霞舟,“不错,当了老板爷,也会使唤人了。”
孟霞舟咳嗽两声,立刻改口赔笑道,“当然是你备酒,我跑腿啦。”
“说到备酒,”七娘面容变得严肃,道,“我刚刚在海边看到了一个空酒杯。”
孟霞舟面容也跟着严肃起来,“是黄铜制成,花纹缠绕的、看起来很精致的空酒杯?”
七娘慎重点头。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江湖上一向都有一个传说,以百花酿就的名酒,名为百花杀,千金难求。
九月开始,在人间任何一处摆上一杯百花杀,写下想杀之人的姓名,最晚到九月八日,那人一定会死。
这就是我花开后百花杀的真意,用一杯酒换一条人命。
而能换人命的酒,当然千金难求。
孟霞舟长叹道,“这件案子可以结束了。”
百花杀的空杯出现在月港城的原因很明显,有人重金买了一杯百花杀,买季无常的命,既然凶手就是百花杀的杀手,那什么理由都说得通了。
“我就是专程来跟你说这件事,”七娘道,“交出凶手,案子当然可以结束了。”
孟霞舟就有些听不明白了,道,“百花杀的杀手遍布天下,而且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杀了季无常,你要上哪儿去找人交给冠江北呢?”
七娘道,“我问你,阿花是不是百花杀的杀手?”
孟霞舟含糊道,“这……”
七娘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了。”
孟霞舟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七娘道,“阿花先前问我打过一壶酒,说是要试试其他酒的味道,这么明显的线索,难道还不能说明她就是杀了季无常的凶手吗?”
孟霞舟道,“这只能说明她是百花杀的杀手,却不能证明她就是杀季无常的人。”
七娘:“她一定就是杀季无常的人。”
孟霞舟道,“何以见得?”
七娘道,“因为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出现在月港城的,百花杀的杀手。”
有理有据,孟霞舟无法反驳。
孟霞舟绞尽脑汁组织言辞,“但我答应了,要帮阿花解毒,七娘总不会让我做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七娘:“……”
好吧,孟霞舟也知道这个理由不是很能说得通,杀人偿命,阿花的毒就算是解开了也还是要死,他不过是白费一场功夫罢了。
“不对啊!”孟霞舟一拍脑袋,“果真如此七娘不会先来找我,而是应该去找冠江北,毕竟他才是捕头。”
七娘道,“不错,我也是觉得事有蹊跷才先来找你。”
百花杀的空杯出现得太巧合了,巧合到不能不让人怀疑这一切事先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季无常死的干净利落,凶手无迹可寻,众人正是一筹莫展,然后百花杀的空杯就出现了,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百花杀,碰巧,月港城还真的出现一个百花杀的杀手。
孟霞舟了然道,“七娘必是以为季无常的死跟我脱不了干系,以为这是我跟百花杀联手做下的安排?”
七娘道,“在我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见到我之后七娘却改变了想法,”孟霞舟打蛇随棍上,道,“七娘果然对我很上心。”
七娘道,“准确来说,是我见到赶尸人之后,就改变了想法。”
孟霞舟一点就通,“七娘是认为,百花杀的空杯以及赶尸人的出现,都是事先做好的安排?”
七娘道,“这样的安排,会有两种结果。”
孟霞舟接口道,“阿花一定会死,季无常的尸体也一定会离开月港城。”
两人都觉得距离真相只剩下一步之遥。
赶尸人既然已经到了,镇海卫的士兵就将季无常的尸首整理好交给他们,同时冠江北带队捉拿了阿花,阿花负隅顽抗,当场被格杀。
一切尘埃落定,百姓安心不少,虽然惋惜季大人死于非命,却也非常庆幸不是来自海寇的警告。
百姓纷纷站在路边为季大人送行,黑漆漆的夜里,赶尸人往上洒起黄纸,摇着铃铛驱使尸体跟着他们离开。
离开月港城,走入一条深山小径,赶尸人天下脚步,而季无常的尸体,却动了起来!
寻常人看到这一幕怕是忍不住要惊叫尸变!
所谓的尸变,乃是人处于生死之间的过渡期时,受到了某种外力的作用,导致诈尸,尸体会毫无意识地行动,很有可能会疯狂杀人!
但两个赶尸人却浑不在意,甚至还帮忙拿下贴在季无常额上的黄符,态度殷勤至极,“大人辛苦了。”
原来季无常根本就没死!
季无常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分给其他人,“回到了辰州,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们吧?”
“是是是,这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