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顾先生性情寡淡,老气横秋,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手他们这麻烦事?沈湛心里没底,遂看了眼于恒。
于恒端坐席上,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也不见纱门后有人作答。他倒也并不意外,便直接切入正题。
他从随身的匣子里取出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器物,那东西极为奇异,一半是赤红如焰一半幽蓝如水,周身繁复回旋的蟠螭纹,灯烛下流光溢彩古意盎然。于恒将它小心翼翼放置案上,轻轻一拨便是满室琳琅悦耳之声。
“此物是老太爷在前朝末年的动乱中所得,因周身附有蟠螭纹,老太爷就给它起命蟠螭星轨,这东西他收藏了大半辈子。”于恒他声调迟缓,不疾不徐,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和移门后的那个人平等的对话:“这星轨上刻着的这几个上古字符,老太爷琢磨了几十年都不解其意……”
这是十天前于恒就准备好的说辞。开始沈湛并不同意,“如果我们这点坦诚都没有,怎么能要求顾先生为我们解惑?”
“那沈都尉认为我们当如何说?”于恒反问,“告诉他这几个字是一个在石头城袭击了好几个人的老疯子用断指沾着血写下的?那他还会接手吗?他会不会害怕?他和你我不一样,你是掌管贼事的都尉,我也在龙游镇浸润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但他呢,他常年足不出户,说到底就算他再聪明,都是个文弱书生啊”
于恒的策划,一如在石头城劫狱时那样娴熟,滴水不漏,他打听过,顾庸常年修道,精通易理玄术,所以他花了大心思觅得了这个星轨。于恒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怎么样投其所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于恒小心翼翼地把星轨放在托盘上,徐翁接过,走向画屏后的退室。
茶厅陷入沉寂。只余窗外潇潇雨声。
自始至终,那绢门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像一颗石子坠入深渊,再无回音。有那么片刻,沈湛几乎怀疑其后究竟有没有人?仿佛这只是松风竹影间的一个幻影。
他的手微微握拳,就好像他又回到那漆黑的墓穴一般的地牢里,站在铁门前,面对门后那骇人的死寂。只不过那地牢里充斥着腐朽的霉味,而这里竹香雅室,清风入骨。
于恒淡淡看了眼沈湛,心底失笑,看来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
他端起茶盏细品,驾轻就熟地扮演着儒商的形象,他至少有九成把握,顾庸一定不会拒绝这个星轨。
因为那是前朝的东西。
那是一个传说中的盛世王朝,但究竟是如何的繁华盛世,已无人知晓了,前朝末年那场滔天巨变彻底抹去了那个王朝的痕迹。
如今,经历了数十年的战乱,前朝的器物在当今已经是十分罕见了,而当今的器物制作再也难以达到前朝的水准,大概也只有天工坊的技艺精深的大师或许仿出那么几件。即便是这样,连仿品都是价值连城。更何况是真品了。
于恒还请了天工坊的大师将这几个字烧在星轨的蟠螭纹间,打磨做旧,他这回是花了血本了,他赌顾庸一定会感兴趣。
又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徐翁端着星轨出来,淡淡道:“先生不知道,两位请回吧”
于恒一诧,端着茶的手悬在空中。
于恒是个人精,他当然知道‘解不出’只是个推辞。
破解字符本来就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就像他对沈湛说的,为了几个古字符前前后后研究十几年的老先生都有,顾庸这么快就回绝,显然是他拒绝了。
难道押错了宝?难道他对这个星轨不感兴趣?
于恒眉头紧皱。
但他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他还有后手。
他放下茶盏,只手握拳抵着下巴干咳了声,道“家老你看,我们远道而来,诚心求教。我还准备了一些珍奇作为酬资,有东海的蛟珠,有扶桑的凤凰木,有……”
天下宝物一半都要过龙游,他搜肠刮肚把自己手头上有的奇珍一一罗列,一双犀利的眼睛随时捕捉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总有什么东西能打动这位顾先生的吧?
徐翁耐心地听他介绍完,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绢门。
风移影动,悄无声息。
“主人倦了,两位还是请回,”徐翁把他们的斗篷披风拿了过来,
这是要逐客了。
于恒是个精明的商人,可这一回,他看出来了,对方根本不跟他谈生意。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满脸愁苦地接过来,尚不死心地从袖中取出一沓金票,“今日多有叨扰,这点薄资就权当我等今日打扰先生得一点谢礼,他日若……”
“主人修道,不收金银之物。”徐翁严辞道。
于恒一噎,讨了个没趣,只好颓然朝沈湛摆摆手。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湛突然走上前,利索地解下腰间配刀,双手奉上,“请问那此刀可否?”
“糊涂!先生怎么会要刀?”于恒脸色骤变,赶忙赔礼道,“我家少爷自幼习武,莽了点,先生莫要怪罪。”
没想徐翁眼中却陡然一亮,他拿起刀,细细端摩刀鞘上的精美云纹,问道:“莫不是南宫夫人所铸的‘惊风彻雨刀’?”
“正是”沈湛道。
徐翁叹了句真是把好刀,然后交还沈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