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坐在斗室里,透过绢纱的门,隐隐约约看到灯火绰绰下的人影,这个位置如此安静孤独。好像身处在一切秘密的背后。
环顾四周,这里的布置还保持着几日前顾庸离开时的模样,席子上随意叠放着一些书卷,都是风光纪要,地脉堪舆之类的闲书,另外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小物件。
想起那家伙平日里避在绢门后,斗室中,一边闲闲翻看着书、摆弄着那些古怪的小玩意儿,一边听着委托人讲述他们心中缠绕不去的魅影和心结。
那些奇闻异事,暗流汹涌,家族纷争,江湖恩怨……他就独自坐在这里纱门后静静聆听,沉默地思考,没有人商量,也不说话,偶尔有些问题,都是写在纸上,让阿翁传递给委托人。
晏初想想就觉得窒息,他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体验?果真是个怪物。
这个封幽闭的空间委实让晏初不舒服,她就要求燕齐把那移门拆了,取而代之是一块虚隔的屏风,使得外面的风可以吹进来,光线也照进来。看着阳光下疏落的竹影,心里也明亮起来。
徐翁带着宋易进来,透过屏风,晏初隐约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中等个头,斯文白净,漆黑的眼睛像四月里的春光那般明媚,嘴角不说话时也微微上翘着,一看就是个让人愉快的青年。
然后她又瞥向燕齐,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像山棱一样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像一尊石像,可那眼中的神采确实掩饰不住的。那眼神简直好像是看着隔世的情人一般?
这可是个大发现……大师兄原来……好男风?
晏初拧了拧下巴,又扒在屏风上仔细看了看宋易,他这相貌算是挺漂亮了,但是比起顾庸那种怪物还是差了一截,顶多算是白皙清秀,斯文谦和……原来大师兄喜欢这样的类型?晏初好事之心顿起。
宋易已经开口了,他说话清晰流畅,语调舒缓,中原的话语远比吴音听起来更加开阖舒畅:“顾先生,在下洛阳宋易,今年刚入仕,待招翰林院,父亲宋闲是礼部的郎官,今日冒昧地搅扰,是因为舍妹的事”
“知画小姐怎么了?”燕齐脱口问道
咦?谁是知画小姐?晏初一愣,看向宋易。
宋易也是一诧,疑惑道,“燕大侠……认识舍妹?”
“哦,这个…”燕齐语气一顿,赶紧说:这是先生让我问的。”又忙改口道,“宋小姐可好,先生非常欣赏宋小姐。”
咦?原来大师兄关心的是宋易的妹妹啊?
她抽了抽鼻子,其实欣不欣赏宋小姐真不好说,那家伙倒是蛮欣赏那些香肩半露、不穿衣服的女人。
“顾先生也知道小妹么?”宋易有些惊讶
“岂止是知道,宋小姐的才名雅好在南朝子弟中,谁人不知啊!”燕齐说,
晏初惊讶地发现一说到宋小姐,大师兄的眼睛里竟然是柔和的光晕,全然不是平时凶巴巴的样子。
“宋小姐精于书画,其中仙鹤画得最为传神,宋小姐的《放鹤图》在金陵可是引起过轰动,文人仕子们争相临摹……”
呦呦,这还是大师兄吗?他一个武人怎么连风雅之事都那么清楚?这可个是个大发现啊,原来顽石一样的大师兄居然也会开窍?而且还很有可能是……暗恋?
她不由好奇心大盛,“宋公子的妹妹,漂亮吗?”
此言一出,茶厅里安静了。
咳,燕齐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宋易惊异地看向屏风,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那眼神似乎在问,青溪先生……很重色?
“咳,我是说……久仰知画小姐才名,却无缘得见芳容,故而一问。”
算了,怎么听都像个登徒子。
不过一想到顾庸藏的那张香艳的美人图,其实也没冤枉他啊?
“顾先生是想见舍妹?”宋易举棋不定。
“那个……我的意思是…山川遥远,舟车不便,也只有遥寄殷切…”
额…算了,这话听着更暧昧了。
晏初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冷,转眼就看到大师兄正斜眼看过来,眼风如刀,遂缩了缩脖子赶紧道,“宋公子,还是先说说知画小姐究竟有何困扰吧。”
宋易眼里隐隐有一丝忧色:“这事儿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先生莫要笑话。”
接着他开始诉说不久前发生的事。
“知画从小就喜丹青,略有天赋,尤善花鸟,她画的牡丹能引来蜜蜂蝴蝶,画的黄莺能让家猫在画卷下守着不走,只是最近这几个月来,她似乎过于痴迷作画了,几乎茶饭不思,废寝忘食。而且,她开始画乌鸦。”
“乌鸦?”晏初腾一下子从位子上蹦起来,
她记得顾庸解出的那几个字符里,就有乌鸦啊。怎么会那么巧?
“然后呢?”晏初兴致勃勃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起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有一天,就是七月中旬那段时日,洛阳城十多天没有下雨,极为炎热,我深夜睡不着,就到院子里踱步,然后,我就看到了知画,她站在庭院的树底下,说来惭愧,当时我还以为妹妹有私底下相好的意中人了,于是悄悄走过去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才子能入她的眼,结果却发现院墙边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只乌鸦。”
“你是说,她是在和一只乌鸦在说话?”
“我当时惊骇莫名,可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我,径直走回屋子里去了。第二天我再问起她,她似乎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只是人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