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明显地感受到从天昊身上散发出来的别样的气质,不错,他已经慢慢地成熟起来。
天昊试着走近爸爸,与爸爸交流自己的思想。但吴振宏缄口不谈,他装作一无所知,只是陷入沉思,当天昊征求他的看法时,他总是点点头,装出似懂非懂的样子,眼里却流露出忧虑的神色。
天昊哪里知道,父亲年轻时,也曾是一名热血青年,他对时事国事的热忱以及对这一切的理解之深,是今日的天昊,甚至是陆峰等人难以相比的。当然,也正是那股热情害了他。如今看到儿子接受了进步的思想,作为父亲的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可是他却不安地看着儿子,不希望儿子步其后尘。他提醒天昊,凡事小心为上,在当前的社会,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天昊听了爸爸不冷不热的话语,大失所望。原本还指望父亲会夸他有出息,哪想反被父亲浇了一头冷水,他闷闷不乐,心想以后再不会跟爸爸谈论政治了。他对爸爸的劝诫敷衍了几句,就走开了。
吴振宏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天昊回到学校,被领导叫去谈话,问他为何消失了这么久,接连旷课。天昊早已想好该怎么回答,他瞎编一气,他说:“当时正在街上看热闹,有一批青年准备下乡,有一个像是领导的,看我已经不小,便把我叫上了车,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跟着他们去了。直到后来我跟他们解释清楚,他们才放我回来。”
领导拿他没辙,看他比以前消瘦了不少,便信了他,由他走了。
天昊给陆峰写了信,表达了想在学校搞一个类似“青年茶社”组织的意愿,并详细陈述了自己的计划,受到陆峰的支持。陆峰在信中提醒他,凡事灵活善变,稳扎稳打,切莫急于求成,一定要小心行事。
天昊便放开胆子干了。他找到几个比较信任的人,对他们进行试探,再进行理论的灌输,这样过了几个月,收效明显,在他身边聚集了二三十个比较勇敢的学生,天昊再通过他们,对其他同学,其他学校进行渗透。天昊觉得,自己的这个组织,已可以和陆峰的社团相媲美。但是,他忘了,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仅只是对社会现实不满的人,而不都是具有高远志向的人,他们不懂得斗争原则,还未准备好面对种种可能出现的危险与挑战。
事实证明,吴天昊太过急于求成了,而且,在他这个年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勇敢,一样成熟。很快,他的计划暴露,有人向校领导汇报了天昊的所作所为。身边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还好校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向委员会的同志保证:天昊的所作所为绝对只是孩子的幼稚行为,他虽然未经同意就成立了自己的小集体,但这样的集体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这不过是学生拉帮结派的行为罢了,没有产生不良的影响,他们没有做出任何越轨之事。
最后决定,对天昊和另外几个领头的,处以半个月的禁闭,同时每人做一份深刻的检讨。在此事件中,天昊做得最聪明的一点,便是当他得知有人告密时,便下令焚毁所有可疑的文件,而发出的文件,均未署名,这为他捡了一条命。
半个月的禁闭,难熬至极,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干得有模有样的时候,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挫折。此时的他,心急如焚,一想到自己的“事业”将被扼杀,他心如刀绞。在这四壁空空的屋子里,他真真切切地感受了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这一次,吴振宏真急了,听到儿子出了事,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下完了!
经过吴振宏的再三请求,天昊等人提前出来了,前提是他们要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并为此写了五千多字的检讨。校长提醒吴振宏:一定要管好孩子,他们不懂事,做家长的如果不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引导,孩子很容易会误入歧途。吴振宏连连点头,领着天昊离开了校长的办公室。
吴振宏决定不再保留心中的想法,为了不再让儿子出事,他得教会天昊如何思考,如何行事才行。当吴振宏提出要和他聊一聊时,天昊很不情愿,他猜测爸爸又会来那老一套,保守、封建、畏首畏尾,是他对上一辈的基本看法。
但这一次,爸爸的语气跟以前大不相同,他对天昊说:“你不是喜欢谈论时事吗?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时事。”天昊顿时来了兴趣,还没等爸爸开口,他就把自己的那套理论搬出来大谈特谈。因为他觉得上一次父亲并没有认真地听他讲。可是吴振宏的反应依旧不愠不火,他的话语里表现出对天昊和陆峰等人思想的蔑视。他之所以轻视他们的那种强烈的爱国主义和救世理论,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理论有多么高深,多么正确,而是因为他经历过一切,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那是源于他步入中年以后形成的一种处世态度——低调。
他为天昊讲述了他在年轻时的故事:对美术的无限的热爱,对现实的强烈不满,对真理和正义的不懈追求。那时的他,才华横溢,敢作敢为。甚至敢对领导的所做所为指手画脚,妄加评论。发表了多篇措辞激烈,观点激进的文章,因而遭到了迫害,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光明前途。
吴振宏叹了一口气,对天昊说:“即使在当时,也有很多明眼人,他们很清楚地看到潜藏的危机,可是却没有像我一样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天昊摇了摇头,吴振宏接着说:“因为他们是聪明人,他们知道,像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