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茹却释然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你忘不了一些故人,更忘不了那位背离你的千金,但这又有什么呢,我们再不能回到从前,如何面对现实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好了,你也不要过多地自责了,我去帮天昊收拾一下房间,他一早起来就跑去上学了,房间也没有收拾。”
吴振宏目送着妻子上楼去,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回忆起那个男孩,那小孩的目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再也没法想起。
过了不久,李慧茹离开天昊的房间,她快步下楼,激动地冲吴振宏喊道:“你看,这是什么?”
她从天昊的枕头下翻出了那本笔记本,夫妻二人一页页地翻着,惊叹不已。虽然都是一些铅笔素描,但行笔和构图都别具一格。天昊没有接受过专业的美术教育,纵使有些细节的处理上还不够细腻,但这对于一个岁的小孩而言,已经实属不易。吴振宏惊喜之余,也平添了一丝烦恼,毕竟,他自己的孩童时代与天昊有几分相似,他担心天昊有一天也会步自己的后尘。
天昊回来的时候,发现心爱的笔记本正搁在桌上,爸爸坐在一旁,显然已经等了自己许久。天昊心中五味杂陈,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没有看父亲一眼,快步走过去,一手夺过笔记本,扔下一句“不要碰我的东西!”便径自上楼去了,不顾父亲在身后的叫唤。
直到现在,吴振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儿子之间已经形成了一道深深的鸿沟,也终于意识到艾琳对于天昊的特殊意义。儿子的状况,已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他已经是个失败的画家,不能再当一个失败的父亲。他要挽回这一切,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寻回艾琳。但是,当他来到陈祖铭的房前,却被生硬的管家拦在门外,吃了闭门羹。
李慧茹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再不能拖了。吴振宏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妻子进城检查。
医生细致地帮李慧茹做了全身的体检,吴振宏在门外焦虑地等待,他从没信过神灵,此刻却不住地祈祷。
门终于开了,只有医生自个儿出来,没见到李慧茹的人影。吴振宏的心一沉,一种不好的征兆闪现在他的心间。
医生把吴振宏带到一条僻静的小道,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你妻子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就不闻不问?”
“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吴振宏急切地问道。
“情况很不好!”
“她患了什么病?”吴振宏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医生摇了摇头道:“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为悲观的句子了,这句话从医生的嘴里吐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病人几乎就是判了刑。吴振宏一听就知道灾难已经不可避免地降临。医生待他情绪稍有平缓之后,才慢吞吞地说道:“你太太患的是……肝癌!”
一个晴天霹雳,吴振宏当场晕厥。自己最珍爱的女人,难道就要这样撒手人寰!
医生把他带到休息室,给他倒了一杯水,安慰道:“做为她的丈夫,希望你一定要坚强,此刻你要比任何人都要沉住气,在她身边,绝口不能提及此事,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好好陪她,不要留有遗憾!”
吴振宏木然地听着医生的嘱托,没有说一句话,没有眨一次眼。但从他那呆滞的眼神中,医生分明看到了一种哀求——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她!
李慧茹已经睡着,她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得香甜。吴振宏握住那双他曾握过无数次的双手。还记得在青年时代,这双手纤细、白皙,透着少女的羞涩。而今,手心已经长满了老茧,岁月淡去了她的青春,疾病夺走了她的红颜。
吴振宏守在病床边,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他回忆起逝去的岁月,回忆起青春的时光,回忆起这几年的人世沧桑,最重要的是,面对身患重症的妻子,他该怎么办!假如她就这样离自己而去,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一夜之间,他似乎老了十岁。
天昊放学回家后,父母都了无踪影。邻居王大伯告诉他:“你爸爸和妈妈一大早进城了,他们让我叮嘱你,今天没法赶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晚上做完功课早点睡觉。”
天昊心里很清楚,肯定是母亲的病情加重了,才会到城里医治。他恨不得立即动身上城,只是苦于没有交通工具,更不认得路,因而,他焦虑得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到王大伯家,乞求王大伯带自己进城。王大伯是一个老好人,邻里之间,无论哪家有事,他都会热心帮忙,从不推脱。看着小天昊焦急的眼神,他二话没说,立即收拾东西便准备动身。
且说吴振宏面对奄奄一息的妻子,面对医院开出的高昂医药费用单,一种绝望感笼罩全身,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下定决心背着妻子去求自己的岳父帮忙。他把此行告诉了医生,医生答应替他保密,并照顾好病人。
他搭上了第一趟前往北京的班车。一下车,他便马不停蹄地向李家飞奔而去。李家在朝阳西区一带历来是大户人家,家业雄厚,早在民国时期就开了几家洋行。
多年前,当吴振宏第一次来到李家的时候,李家那状如王府的气派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