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板今年五十七,是个做豆腐的,人称豆腐刘,据说他们家这门手艺是祖传的,康熙爷微服私访时还吃过他们家的豆腐,真假没人知道,但豆腐刘的家里没供神主牌位,关公二仙,破旧的条案上铺着一方红巾,上头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块五两重的雪花银。
听说有个小偷钻进他们家里,被这银子的光耀花了眼,扑下连磕几个头,掉头跑了。
他们一家子连他媳妇带儿子姑娘和儿媳妇,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
这天,豆腐房里热气蒸腾,他们一家子正忙得热火朝天,忽然远远传来沉闷缓慢的钟声。
刘白板走到院子里,呆呆站住听那钟声声不停,仿佛要响到天荒地老去。屋里的老婆儿子等都慢慢走出来,个个脸上一片惊慌,他老婆不知所措的喊他:“他当家的……”
刘白板早已浊泪满腮,蹒跚跪下,重重磕在黄土地上,哽咽道:“皇上……皇上没了……”嚎啕声传出豆腐坊的小院,回荡在寂静的长街上。
东直门与阜成门外都聚集了长长的队伍,人山人海的。可九门却紧紧关着,腰悬弯刀,手握长枪的侍卫守在城门口,百姓们聚集在十数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有一二个胆子大的闲汉冲侍卫们喊:“侍卫大爷,这城门什么时候开啊,我还等着回家呢。”
有这一声,后头此起彼伏都喊起来了。
这个说:“我媳妇还等着我呢。”
“我这买的药,病人急等着用呢。”
……
可不管他们怎么喊,侍卫大爷们都不应声,看着他们手上的长枪,无人敢越雷池一步。有那眼看没有希望了,就转头回去了,渐渐城门口的人越来越少了。但运煤和倒夜香的驴车却不能走啊,这车上的东西不运到城外去怎么办?最后,运柴炭的也走了,只剩下拉夜香的车还在城门前求告。
畅春园内,皇上殡天的清溪书屋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里头原来侍候的一共八十六人全都绑起来堵住嘴被放到几处空屋内看着,不许他们交头接耳,交流串供。
另一边,与清溪书屋毗邻的太仆轩里,坐着十数个人。
里头大马金刀坐着的是四爷为首的阿哥们,外面站着的是李光地为首的内阁大臣。现下无一人开口。
四爷坐在上首,往下有胤祉、胤祺、胤佑,另一侧是胤禟、胤与胤祯。
梁九功站在中间,胤祥站在左侧一点的位置上。
他们两人是皇上驾崩前见的最后两人。
太朴轩里,钟摆一下下的响着。
一片寂静中,胤禟突然道:“怎么不见八哥?”
霎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胤装没听见,也没附和胤禟。
胤禟见无人接话,直接问四爷:“四哥,您现在是兄弟里的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您发个话,叫他们把八哥叫来呗。兄弟们都在,不好漏了八哥吧?”
他还扫了眼胤祥,“再说,十三都在这儿了。八哥也该来给皇阿玛磕个头。”
他一个人唱起了独角戏,却不觉得尴尬,说完还就一直盯着四爷看。他扫到四爷手腕上戴的一串佛珠,心道装,最能装的就是这个!
四爷看他盯着他手上的佛珠看,这是素素穿的一百零八颗的沉香佛珠。她昨天晚上穿好后,今天好玩就给他戴上了,出来时忘了取下来,就这么一直戴着了。
胤禟只得意,就听四爷问他:“那要不要把大哥和二哥都请过来?”
胤禟一下子卡了壳,还想再说,被身边的胤踩了下脚,闭嘴了。
四爷没理会胤禟,开了口就接着说:“叫你们来是商量的,如果不想在屋里坐着,那就出去跪着。”
不管怎么说,四爷都是目前身份最高的一个。他摆出王爷的架势来,没人敢直迎其锋。停了一会儿,胤禟才道:“那,现在怎么办?”
皇上突然崩了,什么话都没留下。临走在身边的一个太监,一个十三都不是说话能叫人信服的人。
从他们一个个都到了以后,除了把清溪书屋给围了以外,剩下的都在静坐发呆。
四爷并不急,他能忍到如今,就不差再忍这一会儿。
胤禟坐不住,一开这个口,他就道:“还是请大人们进来商量吧。”
胤禟冷哼,没说请他们进来干什么?这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事,那些人都是奴才,难道他们说下一个谁当皇帝,就听谁的?
自有人出去传话,李光地就带着人进来了,给诸位阿哥爷都行过礼后,胤禟带着几分轻蔑的说:“李大人,雍王说请您几位进来商量,如今这个样子,你们有什么主意没有?”
李光地就像御前奏对般恭敬严肃的对上首的四爷行了个礼,眼观鼻,鼻观心,说:“禀雍亲王,诚郡王,五贝勒,七贝勒,万岁有遗诏。”
就像一瓢凉水浇到滚热的油锅里,一时之间胤禟都跳起来了,指着李光地喊:“你说真的?”
李光地转向他,恭敬道:“不敢欺瞒九爷。”
所有人都愣了,胤祉却发现四爷却还是不动如山的模样。心中不由惴惴。
李光地跟着还找来了一个证人,起居注官张廷玉。
张廷玉出来也道:“康熙四十九年八月八日,万岁在乾清宫,南书房,起诏。”
胤禟不由得转头看其他兄弟,见个个都低头垂首,好似都默不关心,才惊觉他跳出来的太急了,一屁|股坐下也不吭声了。
李光地扫了一圈这群龙子,上前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