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反正是消遣,四爷一点都不着急。时常翻着就捧着一本书坐下读起来,倒是他的书里李薇能看得少,所以综合来看她这里的工作进度比他的要超前。
可是当她翻到四爷以前写的读书笔记时,不免也看入神了。
四爷以前爱在书的页眉和页脚上写大段的批注和评语,有些相当激烈,连‘那就是个球’这种痛快的口头语都有。
她在这边看得发笑,四爷在那头自然注意到了,扫了眼放在她身边打开的书匣,不觉得那书里有什么能逗笑她的……
他想起来了!
四爷立刻放下书过去,勾头一看就看到了他青年时期在书上的批注,连忙从她手里抽出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看这个太枯燥了,朕找旁的给你看。”
他在十几岁的时候也看过不少的野史歪传,当下就找出一本《浣纱仙子》这种这么有指向意义的书来。
李薇顿觉有种看到四爷初中时在小书店租的武侠觉。
浣纱仙子自然就是四大美女的西施,这部一看就是野史。果然一开始就是在吴王的后宫中,西施垂泪一眼后想念家乡的小溪。
四爷松了口气,看她看入神了就把这一匣书赶紧给收起来。他把这书倒是都给忘得干干净净了,没想到今天让薇薇给看到了。
他翻开看当年自己写下的东西,只觉得陌生得很。当年的他满腔意气,他捧着书,突然已经回忆不起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如果说当时的他是清晨洒在叶上的露水,那现在他就是浑浊不堪的河流。
他汇集了太多的东西,野心、期待,承载了他半生的信念,到今天早就污浊不堪,分不清了。
想想他还在为刚才对十四的做法沾沾自喜。或许这样确实可以保持他身为万岁的尊严,就像先帝所做的那样,让底下的臣子们为了他的一举一动而耗尽心血。
可当年的他亲眼看着兄弟们还有他被先帝摆布得生不如死,现在却在做着一样的事。
他很清楚,这样收获的绝不会是忠心。而是恐惧。对皇权,对坐在皇位上的这个他的畏惧。
当畏惧越来越多之后,人们就会奋起反抗。
就如当年的太子……
理亲王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当时的四爷猜来猜去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只能把那个模糊的念头埋在心底。直到登基后才在翻阅先帝当年的谕旨时看出端倪。
理亲王谋逆,何尝不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击?
可见以恐惧来御下,最后很可能会自食恶果。
四爷站在那里半天没动,他想得入了神。屋外的太监们看到天暗下来了就进来点灯,看到主子们一个坐一个站,却谁都不理谁,也不敢多待,点上灯就赶紧退下了。
李薇突然发了笑,四爷此时方回神,他掩饰着刚才的思绪,笑道:“又看到什么可笑的地方了?你要是喜欢,朕就让南府把这《浣纱仙子》的故事排成戏给你看。”他弯腰低头要拿她手里的书,岂知薇薇往旁边一躲,连书也藏身后去了。
四爷一怔,怎么都想不到那书有什么,不过也伸手去夺:“乖乖给朕。”
两人争夺一番,还是四爷技高一筹,咯吱了李薇把书夺到手里了,可惜书已经合上了,他只好一边怀疑的看她,一边快速翻过。
跟着某一页的页眉上仿佛有熟悉的字迹,他赶紧翻到那页细看,见上面是他当年的笔迹,写得相当认真:西施这样的女子,配世间男子都可惜了!她的心胸比男儿更加宽广!
后面把吴王夫差和范蠡都骂了个臭死。
李薇只是看笑了而已,这会儿就看四爷捧着看得脸上透出尴尬来,她连忙道:“我也这样啊,我看戏的时候不是也这样吗?爷,我觉得你写得特别对!”
四爷翻了几眼也想起这书里写的是什么了,合上笑道:“不过是野史罢了。”
他笑道:“日后还不知史上会如何写朕与你呢。”
李薇张了下嘴,觉得煞风景就没说。写她的话估计不会有好词了,她道:“写爷自然是圣明之君。”
四爷笑着接了这句奉承,道:“写薇薇,自然是个美人儿。”
晚上,四爷在万方安和的书房里,拿起了诚郡王等给儿子请封爵位的折子。
圣明之君吗……
四爷叹了口气,一一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