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站往四周看去,发现一行人在树中摩挲片刻,竟然来到了一间密室中。这树中密室只有三丈余,没有摆设,四壁皆是交错树藤。而吸引玉台目光的,是天花板垂下一颗树藤包裹的通透果实,发散着阵阵柔光,洋溢着整个空间,令人心神安宁。
释虎刚盘坐在密室尽头,玉台心中暗叹一声,自己一直在示弱,这些妖怪却没有丝毫懈怠,把自己两人请了密室,恐怕是真应了那丹顶鹤之言,自己入瓮了。
玉台不动声色,反倒堂而皇之地坐在释虎身边,眼下既然暂时无法离开,青鸾也落在辛月手中,何不先试着取信于这些人。
不待他多想,树缝里便行出了一道白色身影,却是变化成人形的丹顶鹤,只见他白须银发,满脸皱纹却白皙红润,身披素白道袍,腰束墨黑腰带,脚步如风飘逸,如同一位淡泊世事的老者。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壮汉,裹着条鬃毛短裤,露出上半身黝黑壮硕的肌肉,棕色头发狂乱地披在肩上,整个人充斥着原始的狂野,他看了一眼玉台,冷哼一笑,便不由言说地挤在他旁边坐下。
其他人鱼贯而入后,树缝便悄然自然地合上了,这三丈宽大之地成了真正的密室。
众妖围着玉台,而辛月始终抱着沉睡的青鸾远离大家,坐在密室角落处。玉台偶尔地望向那头,辛月便妩媚一笑,丹凤眼中秋波流转。
释虎似是经过长途跋涉,此刻终于露出一丝倦怠之色,他听闻玉台想知道青冈之事,便微曲虎背道:“玉台是吧,你可曾见过死去多时之人?据说人在死后,指甲和毛发会继续生长。鱼死后也仍有一段时间挣扎得活蹦乱跳,其实树心死后,枝叶也能继续生长许久。”
玉台沉吟道:“可青冈是怎么死的呢?”
“我也不清楚,”释虎望向顶上透亮果实,道:“你看那颗果实便是树心,此刻生气蓬勃,焕发光辉,任谁也看不出是它已经死了。”
“便是如此,”玉台道,“所以我说它明明是活着的,你却说它死去了。”
释虎哈哈一笑,道:“我们一旦成妖生命便要以百年为量。百年前,我曾来过此地,百无聊赖,曾与树妖对话,那时它出口成章,满是天地道论。后来相隔十数年再次路过,这树妖的话却不知少了许多,再后来我用力拍打这树,它才迸出几个字。”
“三十年前我来到此地,无论拳打脚踢,这树妖也再也没能开口了。”释虎看了一眼玉台,道:“那时候,我就明白过来了,这棵树死了。”
玉台似是明白他所言,仍是执着道:“即便它不能言语,也不能由你我断定。”
“不会想,不会说话,不懂得喜怒,”那黝黑马妖一拍大腿,忿忿道:“那同死有何两样,我看着那些被凡人骑在身下的同类,我就觉着它们如同死了!”
“或许不是他们死了。”
鹤妖老者抚须道:“而是你活过来了,才觉得这世间有所不同。”
释虎下去道:“所以要逃出牢笼,方能获得自由。”
玉台听他们互相言语,忽而觉着自己坐在众妖之间,又离它们极远。生灵生而知之,而妖生来是茹毛饮血的野兽,如今却有灵智讨论一颗数百年的老树。
场中话声渐躁,众妖手舞足蹈,玉台却抽离出来了,他不着痕迹地望向密室角落,却发现辛月第一时间迎上了自己的视线。
玉台暗叹一声,这女子竟能如此冷静呢?难道她也是生灵么?玉台自然不知,他没办法看透在座的每一个人,也无精力去向,玉台暗叹一声,打断道:“释虎,开门见山吧。”
“我只想赶紧结束。”
“咳咳,”释虎收敛目光,也示意众妖平静下来,才缓缓道来:“我们所在的组织名曰牢笼,当初创建者有四个妖怪,我、贪狼、隐蛇、应龙。其中应龙为首,其他三者为辅,后来人数渐起,如今已有十二位。”
“当然,坂田荣与贺冠已死于你手,如今便只剩十位,”释虎顿了顿,道:“当初应龙取名牢笼,便有跳脱牢笼,遨游天地之意。名为牢笼,却要做不甘困于罗网之事,岂不是快哉?”
说到这里,释虎与贪狼相看一眼,才继续道:“这些话都出自应龙,他原是深渊穷处一条蛟龙,本该永世不见天日,却忽而有一天醒悟过来,不知年岁,不知疲惫地往上游去,终是游到了大放光明处。”
“只是,”玉台淡然道:“龙潜于渊而毙于渚,他有无想过,龙为何要活在深渊下?因为龙至浅游,如虎落平阳,势必搁浅而死。”
“这便是关键之处了,”释虎长叹一声,如山双肩微沉,道:“他不愿重回深渊,亦不愿死于浅滩,于是他毅然折断双角化成人,此后永生不能重化龙身,只能在大陆生存。他听闻在大泽国传说中曾有应龙拯救凡人于洪水之中,至今仍被大泽国奉为神祇。他便也取名为应龙,你说,他是不是太自骄自傲了?”
玉台愣愣出神,冰冷心房不知为何生出一丝莫名情绪,他自觉此刻不是多想之时,便立马扫去思虑,道:“天地之间自有法则,龙角乃是天灵所在,这蛟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属不知天高地厚;上古应龙乃是神圣,以此为名,更是不知死活。”
“你懂甚么!”
那马妖忽然在中空挥拳,恶道:“生而为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看这千百年的青冈树落得如此下场,既然修成妖,谁愿意滚回到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