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孙夫人隐含精芒的一双眼,萧确目光微动,淡淡道:“孙儿从未打算放下。”
这样的答案也在孙夫人的意料之中,早在天子初初驾临萧府的时候,儿媳李氏来向她问安,就曾提起过这位有着倾城之姿的永嘉公主。赞她容光照人,姿仪无双,又举止落落,进退得宜,言语间有让萧确尚公主的意思。
坦白讲,孙夫人今日初见永嘉公主,确实为她容色所惊。她是经过多少事的人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今日之前,她从未见过如此天姿动人的美人儿,直教人眼前一亮。
孙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儿仰慕公主已久,但出于家族的利益,她还是不太赞成萧确娶公主为妻。
“公主是好,但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身份却是太高了些。祖母的意思还是谢家的女郎更为合适。”
娶公主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在目前的一段时间内能够佐萧确以皇室之威,大大提高萧氏在关陇一众世家中的地位。李氏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会建议萧确尚公主。
但孙夫人却比李氏看得更远一些,萧家有萧确在,不会永远屈居人下,她也相信萧确不是没有野心和抱负的人,不然她当年也不会选择扶持他。
话到此处,孙夫人便继续道:“若是迎娶公主,将来要是……”她没有说得明白,而是暗示萧确,“那也不太好办。”
在孙夫人看来,永嘉公主那样的容光风仪,举世无双,等闲便能倾城覆国,自己的孙儿又对她用情极深,孙夫人总觉得娶了她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史书上美国的例子比比皆是。
萧确微微皱了皱眉,视线转向身侧几案上横放着的佩刀,没有说话。
他父母因战乱分离,生母早亡,当年孙夫人顾及到新进门的李氏,没有将他接回来,致使他在外漂泊二十年才回到萧家。若非三年前为情势所逼,孙夫人也不会将他迎回,辅佐他执掌萧氏。
过往的事倒没什么好计较的,他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本就不在意旁人如何待他,所以这些年倒也能跟萧家的人维持着面子上的情分。
在回到萧氏的这三年里,孙夫人和李氏的确帮了他很多,他心里也不是不感激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能够左右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在娶公主的这件事上,孙夫人不该来试图动摇他的意志。
见萧确仿佛有些不快了,孙夫人也不好再相催,而是改口道:“祖母也只是略微一提,没有逼你做决定的意思。”
萧确点点头,面上僵冷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
孙夫人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又继续道:“只是你如今已二十又三,寻常男子像你这般大的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你兄弟不提,这房单只剩下了你一个,祖母还指望着你早些娶妻,为我萧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祖母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太多,只剩下这一桩心愿,盼你时时在意,勿要违逆……”
“孙儿知晓了。”萧确再次点头,随后起身,拿起桌案上的佩刀,“孙儿另有要事,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向祖母问安。”向孙夫人略一躬身,转头离开。
……
二月下旬,春梅开到盛时,萧家的女郎以永嘉公主的名义下帖子,邀请长安城的贵族男女到都督府的慎思园赏梅。
萧家的这座宅第建制宏阔,虽然秉承了主人家一贯简朴的作风,装饰并不奢华,但因是前人留下的,旧时曾为王侯所居,因而占地极为广阔。前堂后宅布局分明,中间的几处庭院却各有特色。
慎思园遍植梅树,冬梅才谢尽,春梅便又怒绽了。灵初是今日聚会的主人,所以到得很早。
她站在梅林中的一道带坞游廊上,看着两侧接天的梅花,盛放如香雪海。一条梅枝伸进游廊里,在风中轻轻颤着,灵初抬手轻抚,嫩弱的花瓣便从枝头飘落,坠到廊下的草地上。
抬眼时瞥到站在不远处的萧确,灵初没来由地感到有点紧张。其实她来到长安的这小半个月里,并不时常见到萧确。他似乎很忙,经常一连几天不见人影。若无必要之事,灵初觉得他好像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然这里面也有她自己故意躲着对方的原因。
所以在今日这个跟关中的贵族少女们联络感情的聚会上见到他,灵初是有点惊讶的。
她的手无意识地将指尖的梅枝下压,那枝条弯而不折,到极致处蓦然从灵初的手中脱落,“啪”的一下打到了她身上,花瓣纷洒,灵初才回过神来。
身后有人在叫她,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灵初没见过的男子。锦衣纹饰,墨发束冠,面容清俊,应当是哪家的郎君,受邀来参加今日的聚会。
锦衣青年向她搭话,灵初略微颔首,见游廊下已经来了不少贵族少女,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赏梅,便双目望着前方,举步下了石阶,向着游廊另一侧的花坞行去。
长长的裙摆扫过地面,沾上了花瓣,灵初没有在意。经过萧确身旁的时候,她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毫无遮掩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忍不住微微转动目光,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即又转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走进花坞。
……
从她走进慎思园的那一刻起,萧确的目光便再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分毫。他看着她低头赏梅,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看着她被人搭讪,面上端庄的神色丝毫未变,甚至没有开口,只轻轻颔首,从那人身旁走过,连一个眼神都吝啬。
那骄傲又冷淡的样子,忽然令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