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等大夫了”,裴云铮仔细看了下伤处,果断道:“我来拔箭。”
老太爷捏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竭力稳住声音:“听云哥儿的。”
裴云铮略一点头,此时才分神看了眼刚进来的郑佑诚和明玥等人,却也没多说,只是轻轻颔首。
“取两碗酒来”,裴云铮在丫鬟端着的铜盆里净了手,声音平静的不见一丝起伏。
不消片刻,丫鬟便忙端了两碗酒进来,随之到的还有王氏火急火燎的声音:“瑞哥儿!瑞哥儿!我可怜的孙儿哟!”
王氏跟阵风似的冲进来,见了郑泽瑞心口插箭,了无生气的模样,登时闹脑中轰的一声,叫喊着便要扑过去,郑佑诚忙一把拉住她,低声道:“母亲先等一等,云铮正要给瑞哥儿拔箭……”
王氏立即瞪眼道:“他?!大夫呢?怎不叫大夫来!”
“已派人去请了,天太晚,一时恐来不及……”
王氏使劲儿甩袖子,红着眼喊道:“甚来不及?混账话!你们也不睁眼好好瞧瞧,瑞哥儿伤的那是普通地方么!他…他若有个好歹,我便拿裴家小子试问!到时莫说我不讲亲戚情面!”
“好了!”老太爷不耐烦的斥责了一声。
郑佑诚生怕裴云铮此时受影响,便不回嘴,只抓着王氏不放手,王氏气得拧了他两把。
裴云铮充耳不闻,跟没王氏这个人似的,径自打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来,捏了一小撮化进其中一碗酒里,然后捏开郑泽瑞的嘴灌进去。
王氏又在一旁道:“这给瑞哥儿灌的甚东西?”
没人答她,但郑佑诚和邓环娘的脸上也露出了问询的表情。
明玥在旁侧看了这一会儿,见王氏一手指着裴云铮又要问话,便轻声道:“裴表哥以酒喂入的大约是麻沸散一类,这药稀罕的紧。四哥虽很能忍疼,但眼下昏迷着,拔箭时受痛难免本能的乱动,裴表哥是为稳妥起见。”
王氏一噎,有点儿讪讪,便没好气的白了明玥一眼,明玥目视前方,只当没看到。
裴云铮一直没吱声儿,将酒给郑泽瑞灌下去后轻轻抬了下他的脖颈,顿了片刻,方抬头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是在肯定明玥的话。
老太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到底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王氏,又恐王氏再口不择言,遂黑着脸起身,瞪着王氏道:“随我到外间来!”
王氏咬咬牙,又看郑泽瑞一眼,郑佑诚忙道:“这里瞧着惊心的很,母亲便与父亲在外间暂等片刻,一会子就没事了。”
王氏一副心凉的的表情,被郑佑诚连请带拽的送到了外间。
床榻旁,裴云铮觉着药劲儿已差不多上来,便又端起另外一碗酒,含了一大口喷在郑泽瑞的伤处。
“过来压住他的肩膀。”裴云铮吩咐就近的丫鬟。
丫鬟咬着牙上前,刚要蹲身,裴云铮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换一个不抖的来。”
这府里的丫头几乎都是新进府的,今儿尚是头一回见着郑泽瑞,又是这般情形,一时都攥着手不敢上前。
裴云铮心下了然,抬头看了眼窗外,要叫个兵士进来,明玥却上前道:“裴表哥,我来,可成么?”
裴云铮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刚打外间返回的郑佑诚,目光平定无波,颔首道:“压住他的肩膀。”
明玥上前,半跪在脚塌上,一手自郑泽瑞的脖颈下伸过去,另一只手从前面环着他的肩膀压住。
裴云铮左手按着伤处,右手握紧箭杆,那一瞬,他微微抬眼看向明玥,明玥有所感,也抬头看他。
所有人屏息凝神,落针可闻。
“嗤!”断箭拔出的方向没有分毫偏离,温热的鲜血喷在了裴云铮和明玥的脸上,裴云铮死死按住伤口,端起酒碗又喷了口酒,然后迅速摸出一个白瓷瓶,以牙咬掉瓶口的封塞,将药粉倒在正顺着他指缝儿冒血的伤处,少顷,血被止住了。
郑佑诚有点儿跛的被邓环娘扶着过来,不由自主的靠着床柱,忍不住问:“如何了?云哥儿?”
裴云铮正利落的给郑泽瑞缠绷带,闻言随口道:“箭偏了一点点,万幸。但四郎何时能醒过来,还要瞧他自己。”
——郑泽瑞仍紧闭着双眼昏睡,人事不知。
然郑佑诚听见那句“万幸”整个身子一松,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来,掌心满是汗水,他下意识往袍子上蹭了蹭,吐口气说:“那便好,那便好。”——竟是也说不出旁的话来。但他脚步明显轻快不少,又到外间给老太爷和王氏回话。
明玥还还保持着跪坐在脚踏上的姿势,压着郑泽瑞的肩膀,看见裴云铮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把绷带打了个蝴蝶结。
明玥:“…………”
裴云铮似乎知道明玥在看他,竟是扬起下巴露出了两分轻松的笑意,食指在蝴蝶结上一拨,说:“四郎身上的血污还得擦拭干净,这绷带等下就得重换,活扣儿好解些。”
“嗯”,明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应他这一句。
邓环娘等人瞧了裴云铮这般,一时才跟解了禁令似的敢说话,遂忙吩咐丫鬟换水、点香,又上前道:“今儿多亏云哥儿了,快先净个手擦把脸。你们来儿若不嫌弃,我先叫人寻一身二郎或四郎的衣裳给你换上。”
随即又看了看明玥说:“现下还用压着瑞哥儿么?七丫头能起来了吧?”
裴云铮一敲额头,忙道:“可以了,表妹快起来。”说着想伸手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