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环娘诧异道:“我不是嘱咐过不用回来拜年请安么?”
莲衣放低了声音,回说:“奴婢也不晓得,听门房的婆子说,只一辆素顶马车,低调的紧,丫鬟婆子也不多,车上又不曾挂着崔家标识,若不是见着了大姑老爷和大姑娘,没准都给拦在大门外了呢。”
“是得低调些”邓环娘稍稍坐直了身子,说:“崔家的声望高高挂在那,里里外外多少人盯着,打从七月到如今,这才多久,半年还不到呢,总也得过了一年小样再松下些。”
莲衣点点头:“那夫人要到老太太那去么?”
邓环娘道:“罢了,老太太若叫了我且过去,不叫,我便在这赖病了。”
明玥不紧不慢地道:“娘安心等着就是,大姐姐与大姐夫见完祖母,合该要过来问安的,况您身子不爽利,伺候汤药也是应当应份。过往既不曾漫怠了大姐姐,如今也不必因着崔家过度热情,依着礼像往常一般就好。”
莲衣听了她的话,浑觉一怔,忙闭了嘴,腰板却暗暗挺直了。
邓环娘吩咐道:“你派人到前院将老爷请回来吧,给我换身衣裳,备下红包就是。”
莲衣忙答应着先叫人去请郑佑诚回来,又让人伺候邓环娘换身衣裳,微微整妆,没多会儿,郑明珠便在郑佑诚后面进了院子,郑泽昭和郑泽瑞也在。
邓环娘盖了一条墨绿色的毯子,抱着手炉靠坐在炕上,见着郑佑诚时欠身要起,郑佑诚又让她坐了回去,说:“你身上酸疼,也便别动了,左右都不是外人。”
邓环娘笑笑,也便没动。
崔煜和郑明珠便先行过来磕头问安,邓环娘细细打量,见崔煜银冠束发,身上穿着无丁点儿花色的浅蓝大袖衫,腰间除了一块墨玉也没带以往那些金丝线绣的巧致香囊,便连足上的靴子也是简单,是个孝期里的样子。
郑明珠也同样素淡,衣裳是淡秋香,发上只别了一对珠钗,盈盈跪在蒲团上给郑佑诚和邓环娘磕头。
邓环娘便招手叫莲衣将备好的红包呈过去,道:“六九尚是没过完呢,天寒地冻的,你们折腾这一趟也颇是辛苦,快快起来吧。”
二人应了个声,崔煜便搀着郑明珠起身,邓环娘看看郑佑诚,抿唇笑了。
众人落座,邓环娘瞧见跟在郑明珠身后的婆子里除了打小伺候她的连嬷嬷外,竟还有崔夫人身边的田嬷嬷,不由对郑佑诚笑道:“还劳得田嬷嬷一并来,可见亲家夫人是有多疼明珠了。”
田嬷嬷便在下面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说:“奴婢给郑老爷、夫人问好,我们夫人年前听说了老太太和夫人您身子不大爽利,瞧着少夫人整日茶饭不思的惦记,遂叫趁着正月里回来看看。只如今这个时候您也晓得,咱们来只能轻车简行,一应的年货物什都不能带,有怕失了礼,是以特遣了奴婢来,给老爷夫人告罪了。”
邓环娘心说怪不得,原是听说了王氏闹病,这才在这会子匆匆赶回来了,只年前那说法是为了往回诓郑泽瑞的,却叫郑明珠也担心上了。
不过至于邓环娘自己,听了便知是刚刚才被捎带着“惦记”的,她这病是过完年才熬发出来的,本就是心里头的火,又有些累,方浑身没力气似的身上发酸,不是甚大病,自没有弄得人人皆知,郑明珠定也是进了府才晓得,田嬷嬷也算机灵。
她心里明白,自也不点破,只客套道:“嬷嬷说哪里的话,叫明珠这当口回来,才该是我与亲家夫人赔罪呢!”
田嬷嬷很有分寸的笑了笑,邓环娘便也叫莲衣赏了红包。
郑明珠也是听见了田嬷嬷的话,便立时接茬儿问道:“母亲现下好些了么?药可还用着?”
她一问,崔煜忙也在一旁神情紧张的附和,明玥在一旁瞧着,觉得她这个大姐夫的唱作功夫可比郑明珠强多了,那紧张关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邓环娘是他的亲娘。
邓环娘淡淡一笑,说:“好多了,只身上还有些发软,歇几日也就没大碍了,好孩子,叫你们惦记着。”
郑明珠咬了咬嘴唇,崔煜道:“老太太和岳母发病,明珠挂念着几日都没有睡好,理应回来侍奉汤药,也算能全咱们万分之一的孝心。”
——不管之后做得如何,今儿这话总是说的漂亮,邓环娘听在耳里总是高兴的,便立时同郑佑诚夸了崔煜几句。
郑佑诚又问起崔家二老爷,崔煜大体说了几句,便将话转到今春即将开始的战事,郑佑诚说,他便是个认真倾听的样子,偶应答两句,很有分寸;晓得郑泽昭入了翰林,一时又与他说起京中趣闻,间或赞赏昭哥儿才学,间或赞一赞郑泽瑞的功夫,当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没多会儿,王氏跟前儿的白霜便过来请示郑佑诚道:“大老爷,老太太想着大夫人身子不适,恐大姑娘几个吵着夫人歇息,遂专叫在松菊堂摆了素食,请大姑娘与姑爷过去呢。”
郑佑诚咳了咳,便觉王氏这般实有些下邓环娘的面子,可一时又没法子直接说不叫郑明珠和崔煜过去,遂有点儿为难的看着邓环娘,邓环娘便笑道:“多谢老太太体谅,我这也正这般想着呢,只恐煜哥儿和明珠觉得是我在赶人,现下倒正好。明珠,老太太身子不适有一半也是想你来的,你今儿回来了,便多陪陪老太太。”
郑明珠道:“是,女儿方才去问安时,祖母就交代不要吵着母亲太久,只一时瞧见母亲,便倒忘了,不若爹爹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