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一路往西,找了半晌也没看见郑泽昭和郑泽瑞的影子,好在这寺里风景不错,她带着红兰走过一段小石子路,在坡下竟还发现了好几株正怒放的红梅,年初一下了场雪,此时伏在花枝上还未化尽,正是白雪映红梅。
不过这般的好景发现的也不止她自己,先前跟着崔莲一并出来的几个姑娘正在梅树下一面感叹一面吟诗呢,明玥默默听了一阵儿,很怕过会儿她们指到自己时她会顺口窃了“梅雪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样的诗句,遂赶紧福个礼,打着还要寻人的幌子先撤了。
走走绕绕,眼见不远就要到了西头的围墙,红兰站在一块青石上往前望了望,商量说:“姑娘,咱们不往前走了吧,我瞧着前边没有人了。这围墙翻出去就是寺里犁的田,再往外好像是一条挺深的山沟,也没甚好玩耍的,二少爷和四少爷总不至于从这翻出去了,咱们往回返?”
明玥是一边找人一边闲逛,这会子也走的有点儿累了,便点头道:“兴许二哥他们都已经回去了,咱们也回吧。”
两人往回返了一段路,起了风,北风打着旋的卷着草根与黄土呜呜刮过来,像要把人卷跑似的,红兰眼尖,见不远的半坡处有一座双层塔,忙拉着明玥跑过去避风。
这塔不大,里面也没甚么陈列物,虽有人打扫过,但也不是纤尘不染,估么是已多时不用。
红兰一面帮明玥搓着手一面咧嘴道:“姑娘听听这风一刮起来的动静,鬼哭狼嚎的,今儿晚上的灯会要是还起风,可能冷死个人了。”
明玥抽回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说:“你还惦记着今儿晚上的灯会呢,快捂你自己个儿的手吧,我带着手捂,能冷到哪里去。”说着,便将兔毛手捂子递给红兰,叫她暖暖手。
红兰双手冻得通红,刚却只顾着明玥,闻言笑着将手暖了片刻忙又递了回来:“姑娘快戴上,仔细冻了手,一次冻着了,往后年年都会冻。”
明玥看看她,便又将手捂戴上,她在塔里转了一圈,见除了两张旧桌外甚么也没有,不过墙上的壁画倒颇有韵味,不由一幅幅看过去,顺着窄窄的木楼梯就上了二层。
刚上去就感觉被人猛地拉了一把,随即脖子被卡住了。
“呀!”红兰张嘴便要喊。
身后那人带着明玥一旋,明显是伸了另一只手要去抓红兰,但手上动作稍有停顿,转而低头看了明玥一眼,随即,他就像触了电似的猛然松开了明玥,自己也抽身退后了一大步。
明玥抚着脖子咳了两声,没有回头,先往楼梯处奔了几步,红兰还傻愣愣的站在那,却没再出声喊,见状忙先过来扶了明玥,嘴里说:“姑娘没事吧,奴婢瞧着好像、好像是……”
身后的人轻咳一声打断了红兰的话,而后有些压抑的声音传进明玥的耳里:“七妹妹,对不住。”
明玥蹙着眉一转身,见眼前这人一身土色粗布短打,身形有些熟悉,略一想便记起来了。
——这人是跟在许令杰一道来的,看穿戴像是普通随从,但明玥先前就觉得不大像,因为他站在许令杰身后,虽是尽量低头缩肩,但一直步履从容,腰背挺直,那姿态可能他自己完全意识不到,是打小养成的,已完全浸在了骨子里。
他此刻的一声“七妹妹”,明玥便是不看他的脸,只往许令杰那想也即猜到了,“裴……裴家表哥?”
明玥本是想称裴公子来着,话到嘴边,想着人家称她是“七妹妹”,遂也改口叫了声表哥。
裴云铮抿了抿唇,又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正过身静静看向明玥:“七姑娘好。”
他脸上不知涂了什么,是暗沉的姜黄色,下巴上还点了颗痣,若不是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明玥还真不敢贸然认。
她不知为何蓦地有些想笑,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裴云铮又换了称呼,只四下看了看道:“我不知裴表哥在此,打扰了。”
裴云铮的眼中带了几分不大明显的局促,若是细心,还会感到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和无力,他暗暗深吸了口气,方轻声说:“我没想到……是你,抱歉。”
明玥在此之前对裴云铮的印象大多都是和许令杰一起的,许令杰是个中二,裴云铮虽比他沉静很多,但在明玥心里实是笼统的将他俩归为一类的,因而他此时微微叹息的样子让明玥莫名有点儿尴尬。
她刚刚瞥见裴云铮身后的旧木桌上有个打开的包袱,露出件雅青色的衣衫,想来是她们上来之前裴云铮大抵也是刚到,并且正准备要换衣裳。
可他跟着许令杰,要更衣自有地方,何需跑来这里?又想到自己刚上来时裴云铮的反应……明玥觉得不大妙。
她心里琢磨,面上未露,只笑了笑福礼说:“我是偶然躲进这塔里来避风的,既是裴表哥在此,那请自便,我还要赶着回去,就告辞了。”
说罢,转身便走,裴云铮却几步过来拽住了她的袖子。
明玥一皱眉,正要责问一句,裴云铮食指压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下巴略往下一点,示意有人来了。
明玥无语的抽回衣袖,脚下倒是停了,少顷,有两人进来塔里,明玥半蹲在楼梯旁,因着楼梯甚窄,往下看也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隐约瞧见胭脂红的十二幅蹙金绣裙裾,——这衣裳明玥识得,今儿穿十二幅蹙金绣的就只一人,崔夫人。
难道看礼舍钱这么快便完了?不是说得一个多时辰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