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边的温东言,也隐约听到了这熟悉的怒吼声。他眼神一凛,知道大事不妙了。
“王爷……是千尘!”西风面带骇色。
温东言快速从腰间摸出一支笛子,这是一支由鹤骨制成的骨笛,呈月白色,约是六寸长。笛身透亮光滑,陈列着七个大小一致的圆孔。
他将笛子放置到唇边,笛声幽幽靡靡,但是却困在这雷雨声中,如何也游不远。
“快去找!”
雷雨天气仇千尘极易狂躁,若是受了刺激,轻易就会丧失意识。温东言来不及多想,边说着边往悬崖的方向跑去
要说起真正的野人,江离人并不曾真的遇见过。
只不过在锦州,家家户户皆是如此,只要是遇着自家孩子整夜闹腾、大哭不休时,就会拿野人来说唬孩童——
“再不听话,你一会儿就要被那野人抓了去!”
“再要哭喊,那野人听到动静是要来将你抓去吃了的!”
这招对于多数小孩来说,立竿见影,屡试屡验。吃人的丑东西,简直骇人听闻!
江离人小时候也没少被吓唬,都说野人的个头很大,力能拔山扛鼎;相貌奇丑,疑是山中妖鬼。
江离人方才借着光看到了这怪物的脸,他长发缠结,脸上布满森森的刀疤伤痕,双目下陷,下巴偏长。
那一瞬间,江离人还以为是哪处乱葬岗上的死人起尸了。
或许,这就是那民间怪谈所说的野人,吃人不吐骨头的野人。
江离人害怕极了,被生吞活剥是怎样一种感觉?她想都不敢想。
这一刻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怨温东言——怎么不把宅子建在深山老林里?自然,她内心更多的是后悔。
突然间,野人似乎是停顿了一下。与此同时,江离人听到远处传来一丝丝乐声。只是那声音极为缥缈,十分不真实。
野人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但是行走的速度却放慢了下来。江离人明显能感受得到,这家伙相比先前而言,已经冷静许多。
江离人心想,或许这野人并非毫无意识。于是她心甘情愿地安静了下来。如今只要不激怒他,她或许就能找到机会逃亡。
但,想法总是凌驾于现实之上。
一路磕磕绊绊,江离人迷迷糊糊地就晕了过去。
人醒来的时候,身处一个万丈深崖的顶端。
江离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此时一睁开双眼,狂风已过骤雨止。三月中旬的下夜半,一轮明月当空悬,皎洁的月光洒落千重山万丈崖。
江离人正想要坐起来,身子只是稍稍一动,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感。
这些痛苦提醒着她,她在昏迷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怵惕地观察着周围。
忽闻一阵笛音自耳畔而来,江离人躺在地上侧目看去。只见皓月之下,是一个身形挺拔修长,墨发披肩的男子正背对着她抚笛。
高峰岗峦夜风正盛,眼前之人衣袂飘飘,长发飘逸。男子后脑勺上的那根飘带,江离人只觉得甚是眼熟。
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与此同时,笛声戛然而止,男子缓缓回眸看向江离人。
“王……王爷……”江离人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终归还是他将她救了。
温东言远远地看着江离人,她衣冠凌乱,满身伤痕,看着好不狼狈。
“抱歉,来晚了。”温东言的语气比平日轻柔许多。
江离人摇摇头,强忍泣啼的冲动。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终是不负所望地没有跑出来丢人。
她还以为自己要被野人吃了去,还以为自己这一回怕是在劫难逃……还以为她又将辜负自己一生。
温东言看着江离人月光下波光熠熠的双眸,皱了皱眉眉心,心头有种难以描述的感受。
“想哭就哭出来,无人会笑话你。”
他不知道她在强撑着些什么,寻常女子若是受此遭遇,此时定该哭得不成人样了。而她,却非是要逞强。
江离人死活不哭,她瓮声瓮气地对温东言说:“我想回家。”
温东言走过来,膝盖一高一低地蹲在她身前。
“回哪个家?”他垂眸问。
江离人仰起脏兮兮的小脸看温东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回王府。”她说。
江离人学乖了,她知道往后该如何讨好温东言。说得难听一些,自身物尽其用,投其所好才是她该做的。
温东言转了个身背对江离人,说:“上来吧。”
“这……不太好吧……”怎敢让堂堂昭南王驮她?
“你不要误会了,本王只是不想与你在此浪费光阴。”
江离人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拖着她那遍体鳞伤的身体,爬到了温东言的背上。
“抱紧我。”温东言有些不耐烦。
江离人原本搭在温东言双肩的双手,这才环住了温东言的脖子。
“嘶……”温东言起身的时候,江离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温东言薄唇微启,本想要说些什么的,最后却又止于唇齿。他走得很慢,步履平缓。
“王爷,我们就这么走着回去吗?”江离人问。
“并非不可以,若是本王是独身一人的话。”
江离人以为,温东言的表述已经足够委婉了。若是往日,他定要直接说她是个累赘。
江离人并不觉得生气,相反还有些感激。
“王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江离人又问,“还有,你……有看到那头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