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色低迷。
邹律川不带任何随从,独自从熟悉的寺人那里,悄悄进宫去见邹侧妃。
自己的弟弟很少这么晚来求见,邹侧妃惊疑不定地将远近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并让心腹牢牢守在房间五十米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她亲端了杯茶给邹律川,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邹律川喝了一口茶,让喘息的声音平静下来,将父亲明日就要向齐王提出辞呈一事,一五十地说了出来。
哐啷一声,邹侧妃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粉碎,艳丽的面容扭曲了一阵之后,又如石破的池水渐渐平缓下来,良久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既然父亲和公孙先生都已经决定了,律川你晚上入宫,究竟是什么意思?”
邹律川不说话,无声走到门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之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放在案几之上。
邹侧妃神经质地站了起来,盯着弟弟的眼睛,“你是不是疯了?”
邹律川平静地开口道,“家姐,父亲和我离开了齐国,你以为你还能在王宫呆多久?且不说钟无盐那个丑女人会不会对付你,失了父亲这个相国做靠山,这么多年来被你打压其它妃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邹侧妃扶着额头,慢慢坐下来,语气沙哑地说道,“此事一旦失手,我们邹家满门上下五十二口,都要断送在你这个小小的瓷瓶里。”
她抬眼恶狠狠的盯着周立川,“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家人?”
邹律川咬着牙,慢慢地说道,“家姐,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成功,这齐国就是我们邹家的齐国,而你是我们邹家最大的功臣!毒杀齐王之后,父亲没有退路,只能用我的计策,先选年幼的太子登基,朝政由我父子俩牢牢把持,日后再行废立之事,就像当初田氏取代姜氏一样!”
邹侧妃扶着头,依旧沉默不语。
……
邹律川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拈起一朵珠花,在烛光下轻轻转动着,那夺目的光华射在邹侧妃的眼睛上,让她情不自禁的望了过来。
就听自己的弟弟开口道,“家姐,记得七八岁的时候,你就爱打扮,身上要穿绸缎,头上戴的一定要是金钗,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
他转过身,盯着邹侧妃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你被打入冷宫,别说这支珠花,就算一根小小木钗,恐怕也是可望而不可……”
“不要再说了!”邹侧妃尖声叫了起来,双手抱着头。
……
烛灯忽明忽灭,让寂静的房间越发显得死寂一片。
邹律川走过去,在对面安静地坐了下来,微微闭上眼睛,入定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抱着头的邹侧妃把手放下来,怔怔看着案几上的绿色瓷瓶,手终于慢慢伸了过去。
邹律川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起身道,“家姐,小弟立刻去联系禁卫军统领杜丰,他是爹一手提拔的心腹,一旦宫中有变,我让他立刻带兵入宫,控制好局势。”
“等等,”邹侧妃突然吩咐他道,“你去门外通知宫女,把钟无盐那个丑女人请过来,你见过他之后再走。”
“家姐,你这是?”
“今夜在给大王下毒之前,姐姐要让这个丑女人先死。”烛光下,邹侧妃眼角眉梢都闪动着怨毒之色。
邹律川了然地点点头,当即快步闪出门外,吩咐心腹宫女之后,又匆匆走回房间,坐回在案几边,不动声色地看着邹侧妃将绿瓷瓶里的粉末,一点一点抖进一个新倒茶水的杯子里。
……
大约一刻钟,身着朴素的钟无盐在宫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姐弟俩立刻站起身,邹侧妃花团锦簇带笑带嗔地迎了上去,一把勾住钟无盐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拖进房间。
宫女关上门,远远退开。
邹侧妃扬手指向邹律川,“王妃,这是我小弟邹律川。”
邹律川一步上前施礼道,“稷下学宫弟子邹律川参见王妃。”
“无需多礼。”钟无盐看着他们姐弟两个,有些疑惑的问道,“妹妹,这么晚请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且坐下一谈。”笑容可掬的邹侧妃按住钟无盐肩膀,让她在主位上坐下。
邹侧妃眼角闪动着歉意说道,“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和姐姐的师弟苏琴前一段时间有些过节,所以他今日求上门。让我和姐姐说一声,求王妃化解他们两人的恩怨,不知王妃肯援手否?”
钟无盐没有说话,直觉告诉她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她不动声色地从姐弟二人脸上扫过之后,又打量一下四周,并没有特别的发现。
“怎么样?姐姐,能帮小妹一个忙吗?”邹侧妃扶住钟无盐胳膊轻摇。
钟无盐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又暗暗起了疑惑,这一点小事,又何必深夜把自己请来。
邹律川对姐姐递了一个眼色,邹侧妃堆笑了起来,“姐姐你有所不知,我这小弟当初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曾经派人àn shā过你的师弟苏秦,结果差点误伤了姐姐,所以此次来不仅是向苏秦赔罪,也是向姐姐赔罪。”
这话让钟无盐猛然想起来,那个被苏秦用剑斩断一臂的蒙面女子,不禁半张开嘴,脸露吃惊之色。
邹律川离席而起,单腿跪在钟无盐跟前,“绿川年幼无知,心里知道错了,还请王妃和苏秦兄恕罪。”
钟无盐缓缓站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