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望着甘俅远去的背影,一脸忧虑,不禁叹了一口气,苏秦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商鞅变法的执行力度。
怪不得守旧贵族们对他恨之入骨,也有不少百姓也对他颇有微词,因为商鞅制定的法律杜绝了一切的人情,这于国是一件好事,但对商鞅个人而言,却是一件埋下地雷的坏事。
杜成上车之后,正在默默揉着手臂的陈轸问道,“杜兄,这硬闯城门,以你秦国律法会定什么罪?”
杜成用手指揉揉眉心,苦笑着说道,“按照商相国制定的律法,硬闯城门者,轻则罚作城旦做苦役三年,重则流放边关十年。”
陈轸吸了一口气,自己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叔,果然法令严苛。
这一想,他心中打起鼓来,那个胖子据说是秦国太师甘龙之子,可以说是仅次于皇亲国戚的权贵,如果商鞅真的如此判决,恐怕又是一场巨大风波。
他的表情,杜成也看在眼里,于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着相国大人该怎么判了,但是整个秦国的人都知道,甘太师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一旦闹大对谁都不好。”
他说这话时,频频用目光看向坐在另一边车窗下的卫婉娘。
但是婉娘却浑然不觉,透过车帘缝隙,不知在呆看什么。
杜成咳了咳,只好把话挑明,“婉娘,进城后,拜托你劝下你父亲,这件事最好网开一面,那甘太师早对相国恨之入骨,这次他最疼爱的幼子若依法处置,那么这两家必将更是水火不容,当今的秦公和太后对太帅他老人家都礼敬有加,所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卫婉娘放下车帘,转过脸看着他,摆了摆手道,“成哥,你还不知道我爹这个人吗,去年他有一个非常器重的门客,一次在醉酒之后,调戏歌女,结果被他按例重罚,杖责四百,活话打成残废。”
卫婉娘叹了一口气,“就算是我两个弟弟犯了法,我爹也会绝不留情,而且比他人罚得更重。”
杜成用手揉揉了眉心,“我知道,那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之前有上代秦公为你父亲撑腰,而新上任的秦惠文公却并不跟你父亲是一条心,因为当年,他犯了罪,因为是太子,没有被你父亲直接治罪,但是他的老师太傅也是当今王叔,却被你父亲割了鼻子,所以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他心里应该一直恨着你父亲,现在外面都在传言,他随时都可能把你父亲的相位……”
“罢了就罢了,我爹现在头发都白了,他每晚办工都要到夜深才睡,人瘦得像棍,丢官更好!”
她脸色平静的回答道,嘴角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杜成不禁苦笑道,“婉娘,你以为真只有免官这么简单,你父亲当政这十几年来,在朝中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明的暗的都有,当你父亲还是相国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旦你父亲失了势,这些人必然无所顾忌,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他这话,听得众人为之一凛,卫婉娘想说话,又咽了回去,杜成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但是心里总不愿意接受,父亲在她心目中,就像一座高山一样,会永远屹立不倒。
可是这几个月以来,很明显看见自己父亲,皱眉头的和叹气的时间比往常多了许多,人也老了好几岁。
“婉娘,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商相国在朝中可以说是孤家寡人,用乡民俗语说,这时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千万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去激怒甘太帅等人,无论如何,你就应该劝劝他,审时度势,不要一意孤行。”
他的语气极为诚恳,这态度像极了一个未过门的女婿。
卫婉娘低头沉思,终于点了点头,“我今天回去就去劝我爹。”
杜成这才展颜一笑。
陈轸在一旁也松了一口气,几年来,他不仅学习法家学说,也在学习其他诸子之学,知道凡事要懂得变通,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抓大放小,在这件事情上,若有网开一面的余地,师叔何不送个人情给对方?”
而车帘外,他们的谈话也被苏秦听了个真切,人总需要改变适应不同的情况,但愿商鞅有这个觉悟。
……
众人进城之后。
原本要在一家酒楼小聚片刻,但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无心吃饭,在朱雀大街口众人分道扬镳。
杜成直接回家,打探各方面反应,而卫婉娘也急匆匆赶赴相府,在事情没闹大之前力劝其父。
余下的一路,苏秦下了马之后,为了掩人耳目,背着陈轸走街串巷,终于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居民区,租下一间简陋的宅院潜伏下来。
……
话说婉娘一路急匆匆赶到相府,却发现相府外不知何时已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懒散站立着,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骄横。
身穿男装的婉娘一进府,看守的家丁立刻认了出来,急忙迎进府里。
卫婉娘拉住一个家丁问道,“门外是谁来了?”
“是甘太师。”家丁小声的说,“他正在书房和相爷谈话。”
卫婉娘心里暗叫不好,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回一身女装,快步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总管严栋伸手拦住,“小姐,相爷在见贵客,吩咐任何人都不见。”
“让开,我不是别人,有急事立刻见我爹。”卫婉娘急声说道。
“什么事?”严栋问。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