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上的剧痛让苏秦猝然惊醒,这才发现脚上穿着的袜子突突冒着火苗,惊得整个人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立刻用水将地上蜿蜒的火线浇灭,扶起灯盏,瘫在榻上大口喘着粗气。
幸好发现及时,否则玉没找到,自己倒成了一头烤猪了。
苏秦从床头边的案几上举起铜镜,静静看着自己,两眼发黑,一头乱发,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无常命运捉弄的小丑。
什么时候自己被弄得如此狼狈?
这还是凡事智珠在握意气风发的苏秦吗?苏秦对镜中人哑然自嘲,他将镜子放回角落,把心沉淀下来。
关心则乱,不能再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的长处是什么呢?并不是出众的口才,而是对人心的把握。
让事情回到原点,一,这个所谓“世代为卿”的半块玉究竟有何深意?二,若没了这块玉,这对淳于髡一家会有什么影响?第三,结合第二个问题,会是何人对这块玉志在必得?
思路理清爽后,苏秦长出一口气。
……
第二日是个阴天。
苏秦蹲在院子里的一颗槐树下,用一根小树枝默默画着东西。
“苏二哥,你在画什么?”一个爽朗如男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秦抬头看见淳于燕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立在跟前。
“哦,我在画玉。”苏秦扬脸笑笑。
“我娘说你早起无精打采,一定是晚上没睡好,亲自煮了一碗肉汤给你。”
淳于燕将手中的陶碗递给苏秦,苏秦连忙起身,擦擦手接过肉汤,一股暖流瞬间从手心传递到心里。
他不禁向小楼望去,看见淳于夫人立在窗边默默凝注,他冲她笑笑至谢,端着汤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淳于燕俯下身,看见地上有各种各样造型的玉,有弯月、花卉还有飞鸟,拍手笑道,“我喜欢狗,有没有狗样的?”
“狗样的?”
苏秦一口汤差点噗出来,这姑娘果然是骨骼清奇啊。
苏秦把汤喝完,笑道,“你把尖儿叫来,我让它让变成一块玉。”
淳于燕两指撮圆在唇间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小黄狗屁颠屁颠地从庖房跑了过来,被淳于燕按着脑袋让苏秦画。
苏秦画工本来就不太好,结果把尖儿画得蠢头怪脑的,惹得淳于燕哈哈大笑,一松手,尖儿趁机溜得没影。
“看来,我果然不是当玉匠的料。”苏秦苦笑着直起身。
“苏二哥,你很喜欢玉吗?”
“是啊,我最喜欢白玉,可惜家里穷,从来没有见过。”
淳于燕看着他,突然不说话了,安静了片刻道,“我家倒是有一块哦不半块白玉,苏二哥你想看吗?不过你答应,不许跟任何人说,特别是不要告诉我爹。”
苏秦心极速跳动起来,让语气尽量平静,哑声问道,“这是为何?莫非这半块残玉有什么奇怪之处?”
“这玉,我爹从来不让家人碰的。”淳于燕压低嗓门,“因为这是上一代齐王的御赐信物,上面刻着‘世代为卿’四字,一半在我家,另一半在齐王那里,也就是说,只要我家还有男丁,可以代代世袭上卿,和上卿国家和上卿高家一样。”
苏秦屏住呼吸,不禁问道,“这么说,万一你们弄丢了,便有欺君之罪?”
淳于燕点点头,“我爹说即便齐王不治我们欺君,丢了这个信物,我们淳于家也不可能再世袭上卿了,所以爹从来不让我和哥碰一碰,我告诉你呀……”
她声音又压低了一度,“我爹怕我们动,背着我们把玉藏了起来了……”
苏秦刚叹口气,就听淳于燕接着道,“不过被我发现了,哈哈,你知道我老爹把玉藏哪儿吗?”
“藏哪儿?”苏秦不动声色问。
“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不能跟外人说的。”淳于燕笑得像只小狐狸,似乎在期待苏秦在某件事上表个态。
苏秦立刻板下脸,“哦,既然淳于姑娘把在下当外人,不说也罢。”
说着拂袖转身要走的样子,果然还是小姑娘沉不住气,“苏二哥,别生气,燕儿可没把你当外人。”
苏秦站定重新露出笑脸,就听淳于燕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我爹把玉就藏在卧房衣箱的旧袜子里。”
呼,苏秦惊出一声冷汗,淳于髡也太狡猾了吧,居然会藏在袜子里,这样就算自己有机会溜进去,也很难发现。
“苏二哥,明日我娘要去布店量布,你在书房等我,我拿给你看。”
苏秦一脸感激,“多谢姑娘!”
……
午膳后,苏秦回到书房。
准备补个午觉,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就想着淳于髡一家被满门抄斩的情形,而睁开眼,就看见田东张仪荆尚三人跪在刑场,刽子手一刀挥下!
他坐了起来,身子麻木地靠在墙上,片刻之后,又做回案几边,对着铜镜,用木梳,将头发一根根修直。
每梳一道,思虑便清晰一分。
渐渐,他坚定了一件事,自己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才能绝地反击!
……
学府大街,朱记文房。
伙计们都发现一向亲力亲为的朱掌柜,这几天发呆的时间比招呼客人的时间要多得多,总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伙计们不敢多问,也乐得偷闲。
这日下午。
朱掌柜如常坐在门侧的案几边,发着呆,手里习惯性地捧着一碗米酒,但整个下午也未曾喝上一口。
眼前突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