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真的是占有欲强,对金钱、权力与地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梦想之中。”于大星自嘲地笑一下,“其实,我反省一下自己,有时真的是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对自己的能力估计过高。当初,我从乡下来,先到县组织部,又到这个选派办,正科,都干了十几年了。不过,我不是那种惯于把失败和责任归咎于他人的人,总结一下,有时是在工作和学习上往往言过其实,和身边那些升迁的人相比,又很自卑。在工作中,有时我总是过多过高地要求别人,但又从来不信任别人的动机和愿望,这是一种及其狭隘的想法。”
车上,于大星喋喋不休。
“于主任,这次去我们镇子,不光是想看一下我们三个选派干部吧。”我点燃一支烟,递给司机,又掏出一支递给于大星,却见于大星摇摆一下手。“我已经给严志和曾文开打过电话了,让他们在镇里的不老鸡饭店等咱们。”
“我不抽烟的,王书记,你以后,也要少抽一些。”坐在前排的于大星回头看我一眼说,“在墟圩子,我是说在乡村能少抽一根烟,就少抽一根,能少喝一杯酒,就少喝一杯酒。”
在我和于大星赶往墟圩子的时候,白主任、李豁牙子和李歪头、张老三还有几个木匠正在镇上有名小酒馆不老鸡酒店里喝着酒。
“来,喝。豁牙子,你的量大,你多喝点。”白主任点燃一支烟说,“歪头叔,我是喝不过你的,现在,我都有点醉意了。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喝了。这次梨花村和杏花湾的人去市里闹腾,对王书记是有影响的,我心里不好受呀。我是指望着王书记能在咱们墟圩子呆下去的,可张富友不让他呆呀。哥几个,不是我不是不想当这个村长,是张富友一山不能容得二虎呀。现在,我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在马潮的家具厂里干活。私下里,我和几个村干部交流村自己不想当干部的事,他们和我一样,都不想过多地参与咱们村子的事务哩。有啥子意思嘛,再怎么弄,还不是张富友一个人说了算?我宁愿在马潮那里干木工活,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算了,咱们几个,都本本份份过日子吧。”
“俺本来是想让现成跟着你学木工手艺的,可我又觉得志高决心那么大,想承包梨山。清浅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呀。”李歪头喝完杯中酒,抹一下嘴角的酒水说,“咱们这地儿,人穷呀。”
“人穷,当官的也会吹,总是说咱们这里人均收入多少多少哩,有嘛。早些年三统五筹那么多,哪个种地的人家不是赔钱哩。”张老三嘿嘿笑了笑,“我不是和志高过不去,其实,我觉得眼下如果是我承包了梨山,有人支持我搞养殖,我会把养鸡的事,弄大。现在,哪个想过苦日子呀。”
“天下最苦的是咱老百姓呀。俺看,最好的也是咱老百姓,只要能填饱肚子,日子能过得去,是不想闹事的。”李豁牙子深吸一口烟说,“现在不是好了嘛。上面来文件了,听说今年准备把农业税取消哩。去年也就是只给国家纳一正一副和一事一议两个钱,今年要是再把农业税取消,咱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俺是知道这事的,听说还给咱老百姓补钱哩。”白主任喝干杯中酒,笑了笑,“上边的政策都是好的,有时到咱们这里就有点打折扣了。”
“哪有这样的好事,老哥几个,你们想一下,哪朝哪代种地的人不交皇粮哩。老白,李豁牙子,你俩是瞎说胡咧哩,是酒喝高了吧。算了,不喝了。来,喝完自己门前的杯子酒,走人。要回墟圩子,还要赶路哩,来,喝吧。”
“不急,不急哩。俺也就是觉着是他张富友先不仁,咱才不义的嘛。是他张富友先鼓动着人去闹事,是他想把屎盆子扣在咱王书记头上的嘛。歪头,你是代表着俺们一片心意的哩。俺今天可是把酒喝高了的,以后,你可不要提起是俺鼓动着你去上边参他张富友的本哩。今天,俺们哥几个凑一起,请你喝酒,为你送行哩。”张老三斟满酒说,“怕个啥子嘛,如果不是我搞着养殖脱不开身,我就陪着你歪头去市里去省里了嘛。不把因为修河出的这一摊子事,向上级反映清楚,咱们王书记是要吃大亏的嘛。”
“歪头,不要怕,出了事有我哩,不管怎么说,我是村长,也是个挂着名的村干部嘛,不要怕,有我呢。”白主任弹一下烟灰,“现在,应该向上级反映一下,不然,上边不知道老河口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事,给镇长和镇书记他们说不行嘛。”李豁牙子似乎有些犹豫,“镇长和书记他们是应当知道情况的嘛,把这事闹腾大了,张富友又要和咱们老李家有过节了。”
“我是不怕的。”李歪头呷一口酒,“有啥子事全凭俺一人担待,俺可是出了名的老上的访户哩。市里的官省里的官都让俺上的访成亲戚了,他们见了俺都喊俺歪头大爷,亲切着呢。”
众人大笑。
“王书记,我知道你们选派干部有的读人民日报,有的读文摘周刊,有的读半月谈,像我这样的呀,只能读半年合订本了。”下了车,于大星拍一下我的肩膀,“我家也是墟圩子的,当初,我就是在这个山村学校里当校长。去城里上班以后,经常是半年几个月不回家。没有办法,工作忙呀。”
“于主任,你说的是这个半年呀。真好笑。还合订本呢,真好笑。”我笑了,“有得读总比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