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过来打圆场,故意顺着是复的话头引开,问夏侯威:“卿与吾甥何日结缡耶?”夏侯威挑了挑眉毛,扬鞭一指是复:“翁尚未允……无咎盍为我言之?”你去帮忙跟你爹说说,赶紧把日子定下来吧。
是复说我可不敢问我爹这事儿,况且——“吾亦难得见姊,兄旦夕见之,何不倩姊求之?”夏侯威的未婚妻是雪乃正室曹氏所生,居于城内府邸,夏侯威既是准女婿,又是是勋的弟子,也经常出入是府,可以跟是雪会面;是复就理论上而言乃是庶子——虽然就他一个儿子,庶亦可为嫡矣——一直跟着亲娘住在城外庄院,跟是雪终年都难得见上一回。所以他说啦,你与其找我,还不如跟我姐姐说,让她主动去求告老爹哪。
夏侯威脸上微微一红:“卿姊如何肯言?”她一大姑娘家的,怎么好意思去催促自己的婚事?旁边陈均笑着插嘴:“料即婚也,内亦让外。”一瞧你将来就是个怕老婆的,到时候还得让着小舅子,哪儿敢奓毛啊。
夏侯威拧眉呵斥道:“孺子,何得置言婚姻?!”
这群人里面就陈均年纪最小,本年虚岁十七,尚未冠礼,虽然也是成年男子的打扮,但细瞧便可得知,额发尚未剃去,还留着刘海哪。所以夏侯威说了,小孩子家家的,别人结婚的事情,哪儿轮得到你来插嘴哪。
曹真继续打圆场,就问陈均:“闻卿已许亲矣,谁家之女耶?”
陈均拱手回答:“乃故徐州牧之女孙也。”曹真眉毛一拧:“陶氏式微,何得为戚?”陶谦死后,他两个儿子陶商、陶应倒是还曾经辉煌过一阵儿,但因为能力实在浅薄,不过倚仗父荫罢了,到了这会儿,早就已经淡出政治舞台啦,光挂着空头侯爵在家里吃闲饭——陶家跟你陈家,门户可不大当对啊。
陈均说了,这都是亡父去世前的安排,说不定是感念当年陶恭祖任用之德,也或许是……他把徐州抢来归了曹,导致陶氏没落,大概有些于心不忍,有点儿内疚吧。
田彭祖当即呵斥:“卿慎言,岂有为人子而毁詈尊长者耶?!”你前半句还则罢了,后半句竟然说亡父内心有愧,这是做儿子应该讲的话吗?
陈均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拱手谢罪。曹真心说这伙小年轻为啥凑在一起尽起口角啊,难道是我姐夫教育有问题?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一人大笑道:“孤邀卿等弋猎,何驻马而论道耶?”
众人闻言,尽皆转头,就见远远地奔来一骑。马是良马,通体墨黑,然而并未疾驰,只是碎步小跑;马上一条大汉,衣着华彩,但并未踩镫,却几乎是盘腿坐在了马鞍之上,而且手也不牵缰绳——右手举着一皮袋酒,不时凑到嘴边喝上两口,左手则随随便便地搭在膝盖上。
可是即便如此,他坐在马背上却如同坐在床榻上一般,身随马走而上下起伏,左右方向却纹丝不动,毫无摇晃。
说话之间,这大汉已到面前,一扬手,便将手中皮袋朝着曹真抛掷过去。曹真接住,仰起头来嘬饮了一小口,随即笑道:“谢大王赏赐。”
大汉伸手一抹颔下焦黄的胡须:“叔父何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