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昕看出了她眼里的担忧,他很想冲着唐绣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是这次他已经醒过来很久了,身体里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那能量像是耗光了一样,他现在眼皮打架,眼看着又要昏睡过去。
唐绣瑾摸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她却也不嫌弃,只是温声说道“没关系的,我给你扎扎针吧,说不定还有些用。”
厉明昕没有办法答她,唐绣瑾就当做是他默许了,默默的把帐篷里的炉火生得旺了一些以保持房内的温度,然后轻手轻脚的拉开了他的衣襟。
虽说厉明昕为人处世老道,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少年人,顶多算是刚刚步入青年的范畴,衣襟下的胸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隐约可以看出曾经经历过良好的锻炼。
他的胸膛坦荡地暴露在空气中,便有些不适应的瑟缩了一下肩膀,唐绣瑾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的皮肤,又摸到了一手冷汗。
原来男人的生命也是这样脆弱的。
唐绣瑾胸中有千百思绪,却一句话也不能说,她只能硬起心肠,取出银针,冲着那单薄的胸膛扎了下去。
针灸一根接一根的刺入厉明昕的身体,厉明昕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在她刺到第二十一根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任由唐绣瑾把自己扎成一个活刺猬。
又过了一会儿,唐绣瑾注意到,厉明昕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唐绣瑾无声的笑了起来,原来还是有用的,她心想。
但是针灸并不能救命。
瘟疫的来源都不清楚,光凭借几根针灸治不好这个病的。唐绣瑾扎的,也都是一些联通经脉的穴位,目的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让厉明昕的身体好受一些,不要那么疼痛。
扎完了一百零八根针以后,唐绣瑾的额角也溢出了一层薄汗,脸上却露出了一恬淡的笑容,只要能让他好受一些,哪怕这些针是扎在唐绣瑾自己身上的,她也愿意。
在之后的日子里,唐绣瑾每天晚上都会来他这里一趟,掀开他的衣襟,帮他针灸一下,以缓解他的疼痛。
但是她的行为却让她自己渐渐濒临了崩溃的边缘。
厉明昕消瘦得太了。
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下水,身体却在不停的出汗,他身体的机能速的被病魔燃烧着,唯一能够缓解他的痛苦的,是唐绣瑾的针灸,和一块通过擦拭他的身体帮助他降温补水的手帕。
不到三天时间,厉明昕彻底瘦成了一把骨头。
那是真正的一把骨头,他那层薄薄的肌肉在内耗之中被彻底分解了,只剩下一层皮肉包裹在骨骼上面,体重轻得不像一个男人应有的分量。
唐绣瑾在揭开他的衣领以后,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下针的地方了。
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场,于是匆匆帮他把衣服拉好,自己跑了出去,鬼撵似的跑到药房,慌乱的寻找着药房中的药材。
只有做些事才能够让她不那么慌。
“黄芪三钱凝忧蝉蜕两个还有”唐绣瑾早就把药典中的药方背得滚瓜烂熟,但是现在她的手却抖得厉害,一边向八荒六合的神祗祈祷着,一边拼了命的在空白的大脑之中搜刮着需要的药材。
她很就把药材凑齐了,然后一股脑的推到炉子里,煮了起来。
这些事情忙完以后,她又闲了下来,是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可怕,便干脆去把烧火的阿姨挤开,自己亲自坐在火炬前面,做起了烧火的差事。
她从中午一直坐到晚上,只知道不停的往炉子里面添柴,大火小火一概不知,直到听到李香云喊她。
“阿瑾,炉子都烧干了。”
唐绣瑾茫然的过头,看见李香云在自己身后,而且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锃光瓦亮的属于断嗔的脑门儿,以及断嗔手里的一个轮椅。
厉明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过来了,他身上裹了厚重的三床锦被,被断嗔直接推到了药房来。
唐绣瑾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她颤抖着走到厉明昕身边,忍不住数落起断嗔来“把他推出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不能受一风寒”
修道的圣僧无端受了一通指责,脸上却不见一喜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唐绣瑾,像是佛陀俯视人间疾苦。
李香云闻着那股焦糊味儿,就跑去弄唐绣瑾的炉子,她那只炉子烧了一下午,没有加水,几乎熬干了,折腾了半天,只弄出来了一糖浆一样的东西,堪堪装满了一个勺子。
李香云闻了两下,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这个也太臭了。”
然而一头,却看见厉明昕盯着那一小勺灰不拉叽的不明物,脸上居然有垂涎三尺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厉明昕,精神状况比以往好了很多,他甚至能勉强说几个字了,他说“给我。”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近在咫尺帮他扶着轮椅的断嗔还是听见了,于是和尚诵了一声佛号,把那一小勺糖浆一样的不明物端了过来,递到厉明昕面前。
厉明昕低下头,伸出舌头,一一的舔舐起来。
像是濒死的野兽在舔舐从蜂巢之中漏下来的蜂蜜。
厉明昕的动作慢吞吞的,也没人催他,他花了足足半注香的功夫,才把那一小勺东西舔完,吃完以后,就像是完成了一个很大的心愿一般,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阿弥陀佛,贫僧带殿下房吧。”断嗔这人铁石心肠的,厉明昕富的时候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