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镇叫东漠。由于地处大漠最东,所以才得此名。整个镇子都是黄色的浓重气息,从窗子向外望,外面的一切都是异样的,不同于幽风的高贵,不同于宫殿的奢华,这个镇子显出的是一种质朴与自由。
东漠镇是无人统治的自由乐土,镇上没有那些高贵和低微之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统治者,没有压迫者,没有王,没有军队,没有杀戮,没有雾幽一切不好的东西。我常躺在床上,通过精致雕刻着花纹的窗子,去看这个世界,内心的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喊。那是自由。
我又想起了曾经对安所说的,安的信仰。不由得,变得难过起来。
安就这么,与他的信仰渐行渐远了。他不属于幽风,他不属于那个牢笼。也或者,所有人都不曾属于那儿,只是不能离开罢了。
关于东漠镇的这些事,都是那五个汉子告诉我的。他们说,他们这些人被称作旅商,在我看来,他们是一群率直、单纯的人,像是原始的动物一样散发着亲近,还有野性。
我一直以为旅商便是商人罢了,后来他们告诉我,旅商其实是一种大漠刀客。当然,他们主要还是以行商为由行走于各个大漠城市之间,只不过从中会行侠仗义,除恶济贫。
我很惊讶还会有这样的团体,在雾幽,除恶济贫这样的事都是由皇室军队来承担的,没有什么刀客、旅商。就算有,在雾幽也会被视为叛乱吧。我渐渐好奇起了这个大漠的世界,这儿似乎让人心血翻涌,而在眼前,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他们开始问起我的来历,起初是用试探性的语气,看我并不拒绝,便又开始大大咧咧起来,说话震耳欲聋的。
因为身体尚未恢复完全,只能躺在床上,所以闲来无趣,只能给他们讲我的从前。他们就像四五百岁的孩子一样,探着头听着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们,我竟毫无保留地全讲了出来,甚至于我自己都未曾发现,原来已经经历了那么多。
他们一直没有插嘴。直到我讲完,他们才像是亲眼目睹了一个传奇一般,啧啧地讲起话来。
“无名……静。一个人两个身份……行走大漠这么多年,还从来不曾认识过这样的人呢!”
“而且在战争中丢了一只胳膊。勇士啊,小骆驼!”
“小骆驼是宫殿皇室里的人。我听人说过东方帝国的皇室,那都高贵得很呢!哈哈!小骆驼,哪天带我去你们皇室里玩一玩儿,真的好奇呢。”
“嗯,我听说除了咱们这大漠以外都是有宫殿皇室的,他们是那些土地的最高统治者。”
“那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他们能统治?能压迫别人的生活?不公平!”
我很尴尬地耸耸肩。这儿幸好不是雾幽,否则真的是会以反国罪而落入大牢的。可是,我却感觉他们说的对,他们所说的或许真的是百姓们不敢说的话。谁不向往自由呢?
“不过我们王,也就是我弟弟安。他是个很亲近的人,不会成为压迫者的,还有我父王……他们都是好人的。别这样说他们。”我向他们解释着,有一个汉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激动地大声道:
“小骆驼!你讲你是占师,那你们占师是什么啊?”
这一句话把这四个“孩子”的兴趣都勾了上来,一个个伸着头,等待我的解答。
“占师啊……那是我们幽风亭阁特有的。”我支起身子,靠在床头上,继续说,“占师是一种可以预知未来的,近似于先知的人。我不是自小学习占术的,只学了一百年,所以我仅仅可以预知短暂的未来。”
“哇哦——”
四个汉子都孩子般的张开了大嘴,像是听见了惊世奇闻一样。
“不过运用占术是很费活力的,以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和占师沾不上边了。”我说完,他们便沮丧地把嘴合上了,像一群小孩子。
我见他们不再吱声,便扭头看向了窗外。一片沙黄的落日,无数金色、红色都像刀刻一般刻进了屋子,一声不响地刻出了沧桑。
然后,一个沉默已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静。你恢复以后,让我们同你一起去东方吧。找你母亲。”
我知道,那时谷维。
谷维是这四个人的领头人,是这个团体的组织者,也是这几个人里我最喜欢的汉子。他不同于其他人,其他人若是风暴,谷维便是沉静的沙山。一开始我所见到的那四个狂野汉子里面没有他,是后来,他才出现的。
那天他走进我的屋子,被那四个汉子拥护着进来。他很平静地鞠躬,对我说:“我叫谷维。”
那一瞬间,我竟错觉地把他当作了安。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沉稳和漠然,太像安了。只不过多了一种大漠的狂野。
我费力地支了支身子,看向他。一个壮实,却不显得张扬的男人就这样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我笑了,“你好。我叫静。”
头一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