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赵府。

飞来横祸褫夺的不止是一人性命,更是一家欢声笑语,府内气氛恹恹。管家察言观色,差赵三为周涣铁怀恩二人带路。

赵三正在挑水,擦了擦手笑着进来。管家瞥他:“手好了?睡饱了?还不领二位大人去院子。”

赵三藏起右手讪讪一笑,领着二人前去案发现场。

逝者已逝,生者最怕触景伤情,这一带已被尘封。连着几日的落雪,通往院子的卵石道上积雪有三寸厚。一片木叶刮至眼前,拿下枯叶,院门嘎吱一声,满室凄凉。

白雪覆满青石板,花坛众花凋零,坛间有株挺拔梧桐,有不少枝丫不堪折,陨落在地上。墙角蔷薇枯萎,原本养碗莲的水缸亦破,肚子那豁开一大口子,里头的水结成冰,将碗莲茎须冻在里头。檐下长杌子上坐落着一些石盆瓷盆,有的已经倾倒,一地黑土白石,朱砂根、红豆杉一类已随土上苔藓一齐枯萎。

吧嗒,吧嗒。铁捕头朝破口的水缸走去,他足下是碎陶、碎瓦,面前是毫无生气的枯萎蔷薇,他负手眺望,碧空干净如洗。

赵三在背后悠悠叹气,捉着周涣的手道:“哎!少爷最疼爱这些花花草草,如今人去了,花草也亡了。哎!真真是人走茶凉,哎!官爷,道长,请你们一定要捉住那褫人性命的畜生,绳之以法,给我家少爷报仇啊!”

“我记得花坛边有株牡丹,”铁捕头开口道,略一沉声,“我记得,令公子的花原是从令老爷院中莳来的,令老爷的花则出自画舫醉花阴处。”

赵老爷出了名的爱花惜花,一年前他打淮河边路过,正为花市里寻不到好花而愁闷,甫一抬首,一抹水红撞入眼帘,尽态极妍,粉雕玉琢,雍容端庄。赵老爷欣喜若狂,当即从花不如手里重金买下牡丹,买回院中供奉。

“嘿,官爷,您也知晓那洛阳红啊。”赵三的语气隐隐透些骄傲,“当年老爷买回来,就被少爷讨走了。我家少爷就对那花儿上心了,榴月给扇风,严冬给保暖,时常埋个肉饼子下去。雨天时,也持伞护那牡丹,喁喁私语。想来这花心存感激,这才开得又大又艳,艳惊四座,四季不败,成了奇观,连老爷也啧啧称奇呢。”说罢敲拍脑袋:“哎哟,我这榆木脑袋,夫人下令封锁这带,让我竟忘了管它!”急急走去。

却见那原本生着牡丹的地方,如今只余冷雪,冷雪之中陡立一株枯黄,像个风烛残年的夜归人,垂着脑袋等一个不归人。满脸心疼与自责的赵三伸手去扶,突然,铁捕头将他整个人扔出去,然后,拽着那截风烛残年的枯株,将一把匕首插进土里。

“铁怀恩,你作甚么!少爷的英灵还未散呢!”赵三脸色巨变。

但此时此刻的铁怀恩根本听不下去,或者说他根本听不见。此刻的他像入了魔一样,目涎绿光,嘴角夸张地勾起,疯狂地掘土,不顾腌臜地徒手扒土,微笑起来。

崇明玉……崇明玉……

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玉……

他专心致志地刨着,逐步接近那块朝思暮想的东西,眼睛亮得滚烫。

晚娘,你很快便能复活了。

“铮——”

赵三连退三尺,收起鸡爪似的右手。地上,偷袭的宝匕银镖锵锵落地,匕把上的宝相花折射着冬日融融的日光。宝相阁似乎极力追求死亡那刻的尽态极妍。倘若这不是把刀,说不准真会被哪家爱美的姑娘制成精美的头花。可它是把刀,若没周涣运剑挡下,顷刻,便会在铁怀恩鲜血四溢的头颅上绽开一朵银光灿灿的花。

“赵三”撕扯面具,嗤嗤笑着:“小家伙,这么快便猜出我了?”

“你手有伤,却还稳稳当当挑水,实在不像负债之人。再者,一个穷苦出身的仆奴,说话却比贫道七师兄还文绉绉,实在不应该。且闻赵公子不喜他人擅闯偏院,你又如何对院中种种了如指掌?真不明白,如此拙劣的伪装,是你无意,还是故意露出马脚,引贫道沿你的计划走下。断玉琀。”

“赵三”唇角的笑意浓郁到了极点,爆发成大笑。而人|皮面具也终于完全撕下了,露出俊朗的五官。薄的唇,鹰隼的目,俊眼修眉,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右眼上的断眉,与袖下畸形的右手。

眉者,主兄弟,断眉者,兄弟阋墙。传闻宝相阁阁主断玉琀幼年与兄长断星河争执,不慎跌入油锅,导致右手畸形。至此成为无人敢提的密辛。

“你在想什么?”断玉琀笑问,遮掩起右手,声音温润,可双目却喷着火,散发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周涣发怵,这时,面前飞过一道白色。却是一把素净的白伞,替他挡下断玉琀的突袭。银针银镖穿透不了坚实的伞面,砰砰砰落地。

“昨夜褫我三名手下性命,今日又来。雨师,你为了你外公的宏图,当真是焚膏继晷啊?”断玉琀望着围墙,温柔的声音下怒气翻涌。

天高日晶,冬风凛凛。雨师妾一跃而下,捞起雨女伞,衣袂划破风,伞尖刺裂雪,朝他袭去。断玉琀不甘示弱,双袖一抖,露出两把黑气萦绕的剑,招架上去。

小小的庭院里,霎时风云诡谲。

看高手过招是种享受。周涣见过师伯与师父论剑,风起云涌,曾让山中鸟雀暂鸣,令他们这些弟子热血沸腾,暗暗发誓定要剑之大成。如今,两把剑,一支伞,两个一等一的高手,场面好不惊心动魄,好不过瘾。

突然,断玉琀右臂翕动。周涣忙呵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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