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打发走王安,叫人把刚刚提起来的秉笔太监刘时敏叫了来,让他给自己读《千字文》。等王安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刘时敏在用不同的笔体给新君写字帖。
刘时敏出身世袭指挥佥事(正四品)之家,父亲是辽东重镇辽阳的副总兵。年少的时候因感异梦而自施宫刑,后被选入皇宫。现年三十多岁,擅长书法且博学多才。他入宫后隶属司礼太监陈矩名下,与王安有同门之义。
朱由校点的另一个秉笔太监魏朝,一直是王安的手下。但王安很清醒,与自己一起给先皇爷做秉笔太监的王体乾,昨日就被打回去继续做尚膳了。
在这九五城里,爬到再高的位置,也是依赖皇爷生存的奴婢。
所以他拿在手里的东西,沉重得好像要压断他的手臂。他暗恨自己眼皮子太钱,被区区的贺喜蒙住心,导致了现在不仅是前途岌岌可危,小命也危在旦夕了。
“皇爷,老奴把东西都拉进宫里了。这是房契。这是所有器物的登记册。老奴半点也没敢私藏。”
一边在写字帖的刘时敏,耳尖稍微动了一下。
朱由校极其认真地翻看册子。王安看着朱由校那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再看你也不认识字,你知道那都是什么啊。
可他这时候不敢吭声,不敢凑上前去请求为新君念册子,只能是谦卑地在新君的身边弓腰等着。
朱由校把那本不薄的册子,从头到尾地翻开了一遍,发现送礼的人可真是舍得。对一个刚上来的掌印太监,只求有个善缘、有个好印象就几百几百的银子送。
这里面的好东西不少啊。居然还有西洋的座钟。
“这个是钟吧?”
王安探过头去看账本的记录。
“是的,是鎏金自鸣座钟。”
“把这个给五郎送去。余下的单立库收起来吧。等先帝落葬以后,和周尚书那里交上来的,一起发卖了充军饷。王安,朕告诉你这是唯一的一次。这些人为什么给你送礼,朕不说你自己也明白。”
“是,老奴明白,老奴做错了事儿。”
“你把宫里的内监、还有东厂的那些都管好,不用去想以后那些有的没的。你做的好了,朕以后允你陪寝陵。”
王安听了新君最后的那句许诺,激动得眼泪立即下来了。做了太监怕什么,就是怕身后没了香火伺奉,要做个孤零零的穷鬼么!有皇爷一句可以陪葬寝陵,自己就是肝脑涂地,也要跟着新君了。
刘时敏把手里的字帖都写完了,把毛笔等交与小内侍拿走清洗。看新君来回翻翻《百家姓》、《千字文》,就走上前问。
“皇爷,要不要奴婢复习一遍《千字文》?”
“不用,你背一遍《三字经》吧。”
刘时敏大概是少年才净身的缘故,声音不像那些从小入宫的宦官那么尖细。闭着眼睛好像在听一个十一二岁、声音略略偏尖的女孩子在读书。
《三字经》不长,千字出头,刘时敏很快背完。
“皇爷,奴婢现在讲《三字经》里的典故吗?”
“不用。今儿学的够多的了,你把那字帖拿来朕看看就好。”
刘时敏把自己才写的字帖奉上,然后跪下来对朱由校说道:“皇爷,奴婢今儿在监事堂轮值,也收到了一些贺仪。多是银票。”
“嗯?你也收到了?是朕先当了天子才点你做了秉笔太监的吧?”
刘时敏磕头,“皇爷说的是。奴以后不敢再收了。”
“收,做什么不收呢。收了以后充军资多好。你自己立个帐本子,哪一天收到谁的多少银两等等,一月一缴。朕没有大伴儿,若是你与王安等都能做的好,让朕省心、安心,以后都去陪寝,也是一桩佳话。”
刘时敏磕头,“皇爷,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做好皇爷交代下来的所有事。”
朱由校试探着把身边的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收拢了,就到了得往先帝的灵堂去的时辰。
由于神宗驾崩以后,各地的王府接到进京的圣旨后,都立即派人来京参加丧礼。陆续到来的宗室,把他们在京旷置了很久的王府都填的满当当的。今儿朱由校又让内阁刘一燝拟旨意,让所有没来京城的、有封爵的朱家子孙都进京,参加先帝的丧礼。
所以乾清宫的灵堂里,宗室子弟是轮流守灵。但是皇子可就只有朱由校、朱由检兄弟俩。
内廷里还有三个公主,都是十一、二岁与朱由检差不多大的年纪。朱由检昨天跟在朱由校的后面给先皇守灵,朱由校今天去内书房念书,他就又被叫到灵前跪了半天了。
朱由检在灵前已经跪得摇摇晃晃了。
朱由校暗自恼火,这是要把朱由检往死里弄?
朱由校磕头上香之后就把朱由检拉了起来,心疼地说:“五郎,你还小,昨夜就没怎么睡。在这样熬个三天两夜的,就会把身子熬坏了。你有孝心是值得欣慰的事儿,但父皇定是不舍得你熬坏了身子骨的。你回去等戌时正的时候再过来磕头也就是了。”
然后吩咐太监王国臣送朱由检回去休息。
朱由检忐忑着不敢走了。
朱由校推他,“父皇不在了,这天下所有的事儿,都是皇兄说的算的,没人敢抗旨去李选侍身边喊你的,去吧。父皇灵前有这么多宗室子弟和吏部官员守着呢。”
这个李选侍是东李,不算受先帝青睐的。朱由校的生母刘氏在他五岁的时候,因罪被当时是皇太子的先帝仗毙,然后他被交给昨日被朱由校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