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王安督促小宦官备水,然后对刚刚绕乾清宫走了几圈回来的朱由校汇报。
“皇爷,工部和匠作坊的清单都出来了。欠匠作坊的工匠们薪水,工部主事多算了快一千两。”
“其他的呢?”
朱由校快速脱下汗湿的衣服,这身体的底子可真的不怎么样。虽然现在温度不算低,但傍晚的小风,这小身板未必不会着凉,还是先换了干衣服安全。
“其它的各项,工部主事都加了一成到两成不等的银子。最后加起来,这两万将士装备的总数要二十三万六千余两。”
“成国公府抄的如何了?”
王安顿了一下才说:“老奴派了东厂和司礼监的人,共五十多人跟去看锦衣卫登记了成国公府的所有财物、往来的书信、账册。能保证抄家的时候,没有锦衣卫朝财物伸手。”
关于成国公府的财产,有骆思恭和王安派去的人盯着是没有敢伸手的。但之后骆思恭只留了登记的帐本,没有把抄家得来的财物放到锦衣卫,反而悉数运送到东厂保管。
朱由校泡在热水里,听了王安的汇报,给骆思恭打上一个心思周密、谨慎的表浅。然后对屏风外面候着的王安吩咐。
“你明儿和骆思恭一起,从成国公府的财产里提出二十万四两银票和银子,把匠作坊的工钱先发了。然后派人盯着工部和匠作坊,那两万将士的军械等不能出差池。剩下的三千多两,你先抽出一千奖励抄成国公府的人。余额先放在你这里立账,等这批军需做好了再赏。”
“是。”
“东厂的人你要约束好,敢出手敲诈匠作坊等,就等着扒皮吧。”
王安听着水声哗啦赶紧示意小宦官进去伺候新君穿衣。
“皇爷,你放心老奴会把东厂的小崽子们约束好的。”
“约束不好,可有的是人望着你的位置着急呢。”
不用朱由校提醒,王安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多么地令人眼热。可是皇爷把自己的位置定在不能伸手,伸手就砍头上,他虽然心里遗憾,可是要命还是要利,那是不用多想的。
这一夜的京师,注定了是不能平静的夜晚了。
文臣们都在为手里拿到的吏部表格发憷,吏部下派的时候说给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户部尚书李汝华
追加过来的消息是三天内就要把京师官员的隐田、隐户清单收齐全了。明晚散衙前,必须要把填好的表格送交户部。
谁家里没有献田、没有投靠的人,避赋税躲徭役,已经成了家有薄产者的共识。一旦同乡里有谁家的儿子中举,要投靠的能打破了脑袋。及至中了进士做了官,这些事情一般都交给家里的官家和妻子共同打理了。
随便填点儿?蒙混过关行不行呢?
没有人敢这么干。
户部过来传话的人已经说过了,各地撤回来的东厂的矿监、税史,将配合御史台复核官员的田产之事。这个时候,所有的官员才意识到,在文官中一直普遍存在的隐田隐户,使得他们成为了大明律法里的“罪人”。
该怎么填写那表格,不仅是六部的官员,就是曾经多次指责勋贵不守律法的御史们,也都加入了不眠大军的行列。
才起更呢,诡谲的气氛就弥漫在京师的武勋各府。
摆在有实职的勋贵面前,也有文官那样的那份隐田、隐户的表格要填写。但这表格给他们的震撼,还不如成国公府被炒家、全家不论男女老幼主仆都下了大牢的消息。煊赫了二百多年的成国公府就这么倒下了,在武勋中如同平静的水面从天而降了巨石,其波澜的壮阔,瞬间把大大小小的勋贵都罩了进去。
勋贵们也不管平日里怎么互相看不上眼了,也不管会不会遭遇御史弹劾了,都只能派管家去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打探为什么抄成国公府,因为十六岁以上的子弟,都被英国公世子带去了洛阳。结果各府的管家回来的都很快,说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两府的大管家,分别站在各自的府门等大家来问询呢。
答案是国公爷的吩咐:“不知道。”
没有人敢信英国公和定国公的话。成国公是和定国公一起被传进宫的、英国公是被从军营叫回来的、今日还有兵部尚书、侍郎、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在御前。
御前发生了什么事儿,要抄了世袭的成国公府?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的勋贵们,注定要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少数得知了成国公府被炒内幕的就是两国公府的亲家了。
朱国弼两年前承继的抚宁侯爵位,起自一百四十年前得封保国公的朱永。朱永的曾祖父只是个普通戍卒;其祖父参与了参与靖难之变,努力奋斗官至留守司指挥佥事。到了朱永的父亲才因军功封抚宁伯。追赠了抚宁侯。朱永则是因为大同等战功得以晋封世袭两世的国公、五代的侯爵。到了朱国弼这里,他承袭的侯爵是抚宁侯的最后一代了。
这意味着从他以后,抚宁侯府就要退出勋贵的圈子了。朱国弼的母亲百般谋划,借着与英国公夫人有旧,将嫡长女嫁到了英国公府为次子媳妇。
这已经是抚宁侯府高攀到不能更高的婚事了。他们母子只盼着英国公府在抚宁侯府没了爵位后,亲家能够在军中照顾后辈。
抚宁侯朱国弼听说妹妹突然归宁,赶紧过去母亲的房里相见。兄妹俩见礼之后,朱国弼就急忙对母亲说:“娘,我有事情要问妹妹,一会儿送妹妹回来和你叙话。”
朱氏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