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京师的这些藩王要与陛下讨欠俸,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年来, 神宗除了对其同母弟弟潞王朱翊镠疼爱有加, 对其他藩王就是不断地拖延应给他们的米、帛等应得的俸禄。向当地官府讨要, 回答永远是已经报上朝廷了, 就等天子的旨意。
可是神宗连朝臣都不理会, 哪里会理会他们这些藩王少了俸禄。有的宗室封号为奉国中尉的,每年甚至只能同因罪格爵的庶人一样,只领到一、两石米。
宗室的藩王们,从接到新君要求他们进京给两位先帝守灵的旨意,就欣喜若狂。这事情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因为从嘉靖皇帝起, 就有“二王不相见”的规定,目的是防止亲王们有串通的机会谋反。这些亲王、郡王们,连出城去祭扫自家父祖, 都要先向皇帝请旨, 得到允许后才能出城。华丽的王府对他们只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能进京、能离开封地、能够出城看看外面的景色,所有人立即包裹款款地进京了。
这些所有的藩王按照与朱由校的亲缘关系,早出了五服。从世宗朱厚熜算起,世宗没有亲兄弟, 穆宗朱载垕也无亲兄弟长大成人, 传到神宗朱翊钧这一代,皇帝终于有了一个同母弟潞王朱翊镠长大成人。
神宗朱翊钧出生的时候, 穆宗朱载垕那时候仍是裕王, 且已经连丧了两子。他对这第三子是万分喜爱, 却不敢报到当皇帝的嘉靖帝那里。因为朱翊钧的出生碍了信奉道教、追求长生成仙的嘉靖皇帝的眼,以至到神宗五岁的时候,穆宗继位后他才得以有名字。
但他的同母弟弟朱翊镠出生,却赶上了好时候。其生母李氏母凭子贵,在朱翊钧被册封为太子后,也由宫女子晋位为贵妃,母子三人成为穆宗内廷的第一份。虽然穆宗喜好酒色,但是对自己唯二的两个儿子,对长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对次子就不免娇纵。
这样娇纵着的朱翊镠在宫里是飞扬跋扈地长大。太/祖定制的一切宗亲律法,到了他这里从来都是废纸一张。万历帝十岁登基,登基后生母李太后在内掌握宫廷,张居正在外处理朝事。俩人对朱翊钧全是严加教导,唯独对朱翊镠,张居正作为外臣管不到内廷的皇子,李太后溺爱幼子,也不准朱翊钧苛刻约束。久而久之以后,万历帝也对他不加节制,任其妄为了。
等其大婚的时候,花费就是太/祖定律的百倍。就藩的时候,更是花费了百万余两为其兴建王府。还曾赐田地万顷。
朱翊镠是在万历四十二年因其生母去世,悲痛不已,不久就病逝。遗下两个儿子,即第三子朱常淓是万历三十五年出生的,第四子则更小了。朱常淓在万历四十四年继承王位以后,由其嫡母代掌王府。可是潞王府的那些属吏们跋扈惯了的,依旧按着潞王在世的时候行事。
这要是万历帝活着,这些都不是事儿。潞王朱翊镠的陵墓处处都有皇帝才能用的龙饰,连地宫的大门的门钉都违制与皇帝寝陵一样。去年朱由校令都察院查勘各地藩王违制、违法等事,潞王府就排在了第一位。首当其冲的事情是潞王的陵墓违制超标。朱由校当时的批示是责令工部、礼部协同地方官府一起纠正。
神宗朱翊钧和光宗朱常洛父子俩被朱由校以没有银两停在寿皇殿不能落葬,工部去和礼部去纠正朱翊镠违制的事情,干脆将这些违制的东西弄下来,准备用到庆陵——光宗的正在建的寝陵。
然后麻烦事儿就来了。
李正妃不肯让礼部和工部动朱翊镠的陵墓,数次与礼部、工部官员发生冲突,朱常淓年后收到嫡母的指示,令其在天子跟前告状,制止礼部和工部的行动。
因为朱由校领军北征了,朱常淓无可奈何。等得知朱由校回京,立即就递上了请安折子,要见天子申诉冤屈。
见就见吧,这事儿也该有一个了结了。
朱由校让张问达率领都察院的所有人,把御史历年弹劾藩王违法违章的折子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还有自己领兵出征这段时间,这几十位藩王在京师闹出来的违法之事,都一一整理出来了,让张问达带着都察院在京的所有御史、还有刑部尚书、侍郎、户部尚书、侍郎等,一起在乾清宫与来京的所有藩王做个了断。
潞王朱常淓比朱由校小了二岁,看起来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文雅少年。在这百余位的藩王中,他因为是在位天子的堂叔,算是血缘最近的,被一些心怀叵测的远亲簇拥到了前面。
而与光宗是亲兄弟的瑞王朱长浩、惠王朱长润,这俩是皇帝的亲叔叔,不管远亲怎么往前挤俩人,这俩读跟鹌鹑一样地往角落里缩,不成功就躬身、缩脖子、低头,不往天子那里看一眼。
这俩郡王自从被朱由校从亲王降位为郡王以后,除了每天固定地去寿皇殿到神宗、光宗的灵前祭拜一个时辰,其余时间是非常老实地呆在王府里。生怕触怒了朱由校,连郡王的名头也没有了。
他们两个郡王每年只有两千石的供给,其它郡王应该有的什么钞、锦、丝、绢、冬夏布匹、绵,甚至是该得的盐引、茶等,迄止今日也没从户部领到一点儿。
朱长润一个人的俸禄担着两大家的花销,亲兄弟朱长瀛被贬为庶人后,回府好一阵的闹腾。等知道亲哥被牵连成郡王了,砸了一些杯碗之后,也消停地老实下来了。对朱长润来说,砸了精致的茶碗,没问题的。换成了竹制去用吧,要是再砸,可就是要就着铁锅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