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凰低低笑了声,“天命难违,那人走的干干净净,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正合我意。”
我愣了愣,却也没胆子问,还是当做没听到,轻脚走过去,帮兰纹他们去了。
天上流云飞逝,仆人给亭子里下棋的两人端上了两杯茶水,阿哥端起茶盏,抬头望着远处缥缈的轻云,深邃的山线,俊秀的面容略显沉静,若有所思。
白凰拿着扇柄敲了敲石桌,让他别看了,说你再望也望不到北边,专心下棋。
我这个角度望不见阿哥的脸色,只是过了许久,卜菱小跑到白凰的面前,发间荷花穗猛晃,俯耳说了几句话,白凰就拍拍长裳站了起来,走出了院子。
“今日奶奶要为我授绳,容我失陪了,兰纹跟我来就行,”白凰露出温驯的笑容,“明日这个时候,你们在客院等我。”
昌玉偏头道,“堂兄又在打什么算盘了?
白凰悠悠然,“诶,不可说不可说。”
白凰刚说完,满脸笑意地就跟着卜菱往一个方向走去,悠闲地踏着清风,乍眼望过去,身板单薄了些,兰纹规规矩矩跟在他身后。
昌玉叹了声,道,“有时候,我宁愿堂兄不做这个家主。”
我想了想,“为何?”
“若不是做了家主,堂兄也不至于......只剩半条命吊在鬼门关里。”
我大惊。
阿哥走过来,叫昌玉别说了,轻抚着他的脑袋。
昌玉小声道,“中门麟郎.....不做也罢。”
之后,天色渐暗,晚风渐冷,昌玉将我们一个个领着回了各自的房。
我回去时,见到风莲玉还在睡,便没有再去打扰她,直到家仆把饭端来,我才喊醒她。
夜色漫漫如水,浸染穿透窗台,睡梦里,我隐约想起中门麟郎这个名讳。
那是一年中秋的夜,阿爸给自己斟了一杯满的都要溢出来的醇酒,他醉醺醺地晃晃脑袋,说起来那个中门麟郎的故事,惊世绝伦的白衣男子,修身齐家,克己复礼,公子如龙。
他说了好多的事情,眼睛异常明亮,比如麟郎治水,麟郎斗恶龙,麟郎闯虎穴,盗取蛇窝里的玉具宝剑,最后阿爸醉熏熏地趴在脸色黑如煤炭的白怀羽膝盖上,彻底睡死过去。
我回想起了许多事情,也想起了很多人,似乎在记忆深处,其实已经见过一面。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我有些许怅然若失。
第二日,风莲玉起了个大早,我对她寒暄了几句,我们两个由家仆领着,吃过早饭,就去往了客院。
白凰和阿哥还没来,柳鹿枫采兰纹和昌玉围着圆桌坐成一团,兰纹见我们来了,大大咧咧地招呼我们过去落座。
几个少年郎,似乎正背着长辈们,讨论些见不得人的闲事。
柳鹿道,“他想翻这陈年的账本,我们也只得由着他翻了,谁让这家伙是中门白氏的家主。至于他能翻出些什么东西,我们就管不着了。”
兰纹反驳,“你们这样惯着他不好!”
我道,“那你跟他讲道理?”
兰纹道,“别了吧。”
雷枫采面色和缓,“我无所谓,就当看场故事。”
“若是他翻出了些名堂,我们怎么办?”
兰纹咬牙,“还能怎么办?陪他玩呗!”
雷枫采闷了闷,道,“白家家主看着不像蛮不讲理的人。”
兰纹瞅着他,“那是因为你没被他整过......”
兰纹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扣开,清风一刹那从廊外涌进来,吹的少年们惊呼起来东倒西歪,墙壁上画纸的边角被风微微吹起,洋洋洒洒,坠下一阵粉末,白凰摇着扇子含笑踏入室内,阿哥跟在他后头。
白凰扶着把椅子坐下,笑道,“来的人还挺多。”
众人围坐在圆桌上,小辈们都噤了声,面面相觑,我把观尘镜从乾坤袋中拿出,摆在了桌子上,阿哥对我点了点头,率先道,“不知家主大人想要从哪一年看起?”
白凰轻拍着折扇,“最初的那一年罢。”
阿哥凝神片刻,抬手将灵力从身体里推出施加在观尘镜中,镜面逐渐扭曲,如水面般波动,小辈们惊呼起来。
沉淀了二十多年的记忆,如浩瀚汪洋的水,透过镜面,浩浩荡荡地奔涌出来。
白凰这边突然扔给了兰纹一个纸团,兰纹莫名其妙地接过,只见他笑容甚是风雅,兰纹打开来,
纸上就写了寥寥两行字。
“君眉目依旧,每问及近况,悠然无虑,熙熙而乐,韩淑,永念之。”
阿哥瞥了眼信纸,淡声道,“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