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玄袍,神色冷淡,微微弯腰,“臣来迟,请皇上责罚。”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你我之间不说这些话,赶紧上座。”
慕良便也没什么别的推脱,直径往上走,路过站着的兰沁禾身边时,那双皂鞋顿了顿,随即又继续走去。
到了金蟒绕柱的椅前,也不管皇帝还没坐下,自己就先不客气了。
不过皇帝不在意,底下的大臣也习惯了似得不在意。
他苍白的脸上冷淡的毫无表情,瞥了眼底下站着的几人,目光又贪婪的在兰沁禾脸上流连了一会,才冷冷清清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皇帝笑着回答他,“慕卿来的正好,皇贵妃和贵妃说要娟两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给边疆沿线送去,朕正愁怎么赏赐呢。”
慕良手里的转珠停了一瞬,勾出一个极淡的笑来,“依臣所见,皇贵妃身份高贵,又是封了号的,再赏也没别的好赏,眼看着要过冬,不如把暖阁赏给她,也算是皇上体恤。至于贵妃……”那笑容淡了下去,眼神懒怠,“就赐个贤字吧,右相教女有方,便多个爵位傍身,日后也能更好辅佐皇上。且右相夫人能教出这般深明大义的女儿,堪为天下贤母表率,陛下不是一直担忧几位皇子公主的品性么,便赐她进宫的牌子,好让几位皇子公主们也能多接触几番。”
这话说的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皇帝似得赏封,可皇帝反而还挺高兴,“那就按慕卿说的。”
“来人,拟旨,封右相兰国骑正一品辅国公爵。”
虽然是个虚位,但架不住月例涨了两倍,好些个朝臣看得眼睛都红了。
兰国骑面色沉寂,不卑不亢的带着妻儿领了赏又重新坐下了。
丝竹声再次响起,明明化解了这次危机,可兰沁禾心情却不太好,她很明显的能感觉上边那炽热的目光。若是前几天,她必然欢喜,可如今只剩下迷茫。
对于慕良,她无疑是喜欢的,受前辈子的影响,她也不在意慕良是不是太监的。
只是今日朝臣和皇帝的态度,让她更加见识到了慕良有多么的权倾朝野。她看着家世显赫,可万一哪天被他厌弃了,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被连累。
更何况酥酥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一个不慎,就是摔的粉身碎骨。她担不起一点点风险。
错开那炽热的视线,她低下头,面无表情的啜了口杯中的酒。
慕良手中转珠外边的包玉被主人大力的捏出裂痕,他惶恐不已的想要对上兰沁禾的眼睛。
他不明白,明明之前还派人打听他喜欢的花样,如今她对着自己却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他、他做错什么了么?
慕良细细回想着这几天自己的行为举止,难道是觉得刚才自己让皇上封赏的太低了?
他越想越坐立不安,见那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又是委屈又是惶恐。
一定是现在人多,她怕被发现才对自己这么冷淡的……
慕良一遍遍的拿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娘娘一定还是在意自己的,只是现在的场合不太方便,对,就是这样的!娘娘是中意他的。
不知觉的,那原先淡漠的眼神变得满是哀求和卑微。
坐在皇上身边的兰沁酥见了冷哼一声,这下这阉人总归知道了吧,姐姐拿他也不过是一时消遣,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居然还妄想起她姐姐来了。
想着想着,她止不住笑了出来。
“爱妃这是在笑什么?”
兰沁酥瞥了眼一旁心不在焉面色发白的慕良,故意提高了声音,“臣妾想起姐姐小时候的心愿,在看到如今她夙愿以偿,为姐姐高兴呢!”
皇帝来了兴趣,“哦?什么心愿,你且说说看。”
兰沁酥见慕良也看向这里,红唇恶意的勾起,“姐姐说,以后自己找夫君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一辈子非男子汉大丈夫不嫁。”注意到慕良愣怔的表情,她更是得意,“姐姐从小最讨厌阴柔的男子,连听戏都不喜欢那些演花旦的男戏子。不过如今姐姐嫁了这世间最有气概的好男儿,臣妾止不住的替姐姐欢喜呢!”
“哈哈哈哈哈,”皇上听了极为受用,牵着她的手,“爱妃惯是嘴甜,今晚朕可要好好尝尝看,到底是这美酒甜还是爱妃的嘴甜。”
“皇上,讨厌啦,人家说正经话呢。”兰沁酥佯装羞恼,余光扫向慕良,心中冷笑。
一个阉人而已,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宴会过半,慕良依旧神情恍惚,她最讨厌阴柔的男子......可自己,连个男子都算不上……
口中发涩,本该就是他的妄想,娘娘对他和颜悦色了几日,他便不知廉耻的以为她会看上自己一个阉人。
可是娘娘,他已经……
酒过三巡下面不少微醺的大臣渐渐放骸,突然户部侍郎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食指直指慕良,破口道,“奸宦!你这窃国之贼!”
霎时全殿鸦雀无声,一双双凝重或是惊恐的眼睛看向了他,连厅中的舞女们都立刻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