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的光被熄灭,烟雾从画卷上慢慢散开,随之,露出两个银白色的字体。
这四个字龙飞凤舞,银钩铁笔。
沈灵均端正着脸看了半天,方看出这四字是什么。
“东篱居士……”沈灵均好奇道:“是谁啊?”
苏幕遮收了火折子,单手握着画卷,侧过头来,想回答她的话。不过,他没想到沈灵均靠的离自己这么近,这么一转头,两个人的鼻子正好擦过,带出微微的暧昧感觉。
两双眼睛对上,互相沉在对方的视线之中,像是被定住了,谁也没有动。
这么近,近的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沈灵均感觉,不管她还是苏幕遮,只要稍微抬一抬下巴,那柔软的唇就会相触。
门外的风灌进来,使得苏幕遮手上的画卷发出轻微的声响,两个人被惊动了一下,同时把脑袋移向一边。
沈灵均掩饰般低头干咳两声,目光正好对上地上的尸体,顿时满脸汗——明晃晃的一具尸体还躺着呢,她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
苏幕遮手上一震,画作被卷起来,他轻轻一扔,放回原来的地方。
他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墙上一副秋日菊花图,开口道:“东篱居士是七心老人的自称。”
沈灵均拍了拍脸,也恢复了常态,接口道:“七心老人,我好像听说过,好像是因为他心灵手巧,能做常人不能做之事,所以江湖送了这个名号给他。”
“嗯。”苏幕遮点了点头:“七心老人本名齐维新,他曾经在一粒米上面,刻了一篇金刚经,所以江湖人赞他手巧非凡人,有七窍玲珑之心。”
沈灵均双手背在身后握刀,踱步到苏幕遮身边,同看向那画作,道:“如此说来,那真是很不容易了。”
苏幕遮却道:“其实,比起那些来,七心老人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仿制东西,真假难辨,就连作画者本人,恐怕都分不清孰真孰假。”
沈灵均微张嘴巴:“这么厉害的吗?”
苏幕遮把目光放下来,对上沈灵均灵动的黑眸,缓缓道:“当年名仕之间流行交换画作以图欣赏,而每年中秋前后,更会将彼此珍藏多年的画作拿出来互相观赏,是为名噪一时的‘菊画节’。那一年,有一副画,叫《萧翼赚兰亭图》。”
苏幕遮再道:“这幅画在皇宫里珍藏多年,先皇为那年的菊画节特意拿出来,供名流雅士品阅。”
听到这里,沈灵均好奇的问了一嘴:“皇宫珍藏多年?这画很名贵吗?”
“这幅画描绘的是萧翼从辩才处智取《兰亭序》真迹的故事,画本身名贵与否倒是其次,关键在于,萧翼取得兰亭序之后是进献于太宗的。”
沈灵均明白了,原来是跟太宗有关的故事啊。
不过她另有一层不懂:“那跟齐维新有什么关系?”
苏幕遮侧身而立,窗口的光照的他的脸若白玉,黑眸沉静幽深,语音凉淡:“当年齐维新还年轻,他跟人打赌,说自己做一副假的,保管没人能分辨真假,戏弄那群自诩fēng_liú名仕一番。”
沈灵均微微一笑:“他自然成功了。”
苏幕遮点头:“嗯,画放在那里三天,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到最后一天,齐维新跳出来大声嘲讽在场众人一顿,然后当场毁画走人。”
“嚯,好大的胆子啊。”沈灵均挑了挑眉梢。
苏幕遮浅笑,当时他师父剑圣就说过,齐维新也算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还有点文人清高。毕竟偷皇宫画卷又做了赝品以假乱真,最后还毁画这种事情,一般人可干不出来。
不管齐维新毁的是真画假画,到底是触到了皇家威严啊。
沈灵均问:“后来呢?”
苏幕遮抬起手指,放在桌上一个小玩意上,那东西是齿轮相扣的,拨动前面挡板,坐在水牛身上的孩子会吹奏出笛音。
沈灵均觉得很新奇,心里赞道——七心老人名不虚传,这东西做的太精妙了。
苏幕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皇请齐维新去了宫内,让他当场作画,然后再把真画拿出来,供众人品阅,若齐维新的画令众大臣分辨不出真假来,那就当场释放,否则,便以不敬罪斩首。”
虽然沈灵均知道结果了,还是替他捏了一把冷汗:“旧画与新画肯定是一目了然啊。”一个存放多年,不管色泽还是纸张都肯定没有那么新,而新作的画一股子油墨味,谁都能闻出来。
沈灵均甚至觉得,先皇是故意这么做的了。这都不能叫为难,就是叫找个处死他的借口而已。
苏幕遮目光触及地上尸体,神情复杂道:“齐维新当真是世上少有的天才,他不仅将画做旧,而且连墨汁也渗入了特别的一种药物,使得味道与旧画的一模一样。”
沈灵均顺着苏幕遮的视线一起望过去,叹道:“真没想到,这样的人物会死在这里。”而且死的这么悄无声息,若不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们前来,谁都不会知道,这个死的人是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心老人。
苏幕遮转头看门外,道:“十几年前齐维新突然在江湖上消失,至今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今天……”
沈灵均甩了甩手上的孔明锁,一脸疑惑:“对方是谁,又为什么杀他,总不至于为了这样一把孔明锁。”
齐维新气绝之时,手指头指向这把孔明锁,当然绝不可能是偶然,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