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两派的分裂,才符合大唐的利益。
李毓祯端起八宝茶抿了一口,眸子掠过粉彩瓷盖碗上的金菊花,眼神有着锋利。
艾马亚、图伦,两个哈里发打起来是最好……能最快削弱大食国的实力。
但,事情不一定就是朝着大唐希望的方向发展,也可能在大唐和乌古斯联盟西进的威胁下,宗训派和伊玛派暂时搁置内争,一致对外。这是最坏的情况,李毓祯也必须考虑到,并提前安排。
她一边思忖,一边听梁墨全的禀报。
“突厥和波斯联军已经占据北部、东部、东南部共五个半省,约占波斯的三分之一。突厥与波斯联军号称一百万,实际五十万左右,突厥骑兵约占二十万。”
这是波斯行省的“叛乱”。
西边埃及、东边波斯,这是大食国东西起火的内乱。
李毓祯放下茶盏,看了一会悬挂的地图。
她淡漠的声音说道:“也就是说,艾马亚九世要想两边平叛,需要九十万军队?”
梁全墨谨慎的回答:“从兵员数量对比上是如此。”
但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不仅仅是兵员数量,还要看双方的综合实力对比,包括战斗力、装备、后勤支持等等。加入这些因素,艾马亚九世要想平叛,估计最少也得出兵六十万军队。
李毓祯思索的,是艾马亚九世的选择——战?还是和谈?
如果大唐和乌古斯没有灭掉燕周,就算平叛需要百万军队,艾马亚九世也必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安内”,他不可能容忍帝国内有另一个哈里发的存在。然而燕周被灭——这是一个世界诸帝国承认的大帝国,不是王国,一个帝国的灭亡无疑会引起其他帝国最大的警惕和不安,艾马亚九世考虑“攘外”就不是不可能。何况,按靖安司的情况,欧罗顿皇帝已遣使达马斯,游说艾马亚九世暂时放下神圣教和真主教的“圣战”,先联手对抗“最邪恶的东方帝国”……这个“最邪恶”的东方帝国当然是指大唐。李毓祯眸底又掠过锐色,还有国内反天启派也在达马斯暗地里宣扬“大唐灭世论”,当她不知道?
暖阁内另一位禀事大臣是宗教司的大卿周士和,一身从三品的紫色官袍,面皮白皙,幞头下的头发微有些卷曲,显露出有混血血统,他和梁全墨一起入见,是要禀报大食国内其他宗教的异动。
李毓祯目光扫过去,他便拱手禀道:“殿下,伊玛派在埃及建立哈里发王朝,麦罗埃行省和阿克姆行省就很有可能倒向伊玛派。昨日景教牧首来见臣,也传达了一个消息:伊赫德·图伦已经遣使到麦罗埃首府安喀城,向总领两大行省的亚述教牧首托勒里大主教许诺,如果麦罗埃和阿克姆宣布归属图伦王朝,图伦一世将减去这两个行省所有亚述教徒的一半人头税。”
麦罗埃行省在埃及行省南面,位于尼罗河的下游,前身是麦罗埃王国;阿克姆行省则位于麦罗姆的东南,前身是阿克姆王国,这两个王国和埃及王国曾是南大西洲北部和东部的强国,后来相继衰落,被大食西征而亡,设立行省统治,推行真主教。
但神圣教一千二百年前就在南大西洲创教,后来传教中心虽然移到当时富强的北大西洲,但南大西洲的传教也没放弃,信众广泛,信仰基础很深厚,虽然大食帝国以武力征服成为南大西洲的霸主,一力推行真主教,但不可能将所有异教徒杀掉——那就是空有土地了,于是便推出了异教徒人头税,以重税迫使异教徒改信真主教。但是信仰坚定的教徒,以及富裕的教堂和修道院不惧人头税的盘剥,在大食人的统治下立足下来……
而大食征服这些王国两百多年,还没有完全洗脑这些征服国,除了“本土教”的信仰基础深和极力反抗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唐对这些“异教”的资助。有钱有物也有武器,因为这些无偿的大方支援,大唐宗教司和这些“异教”的联系相当紧密,不少当地情报都是这些异教传递。所以宗教司暗地里也是对外的间谍司,很多搞风搞雨的事都与宗教司有关,经常和靖安司一起被大食军情司痛恨骂为“两只该死的臭鼹鼠!”
“一半的人头税……”李毓祯冷呵一声,问“臭鼹鼠”头子之一,“罗安瑟怎么说?”
罗安瑟就是景教的牧首。
景教与亚述教同是神圣教的一个派别,但因教义诠释都被神圣教廷判为异端,亚述教与神圣教廷隔着一个大陆,受迫害不大,同处北大西洲的景教就糟糕了,只好逃出伊布利大陆,最后至波斯帝国传教,成为波斯的国教之一,大食灭亡波斯帝国,景教又被迫东迁进入大唐,长安义宁坊的大秦寺即景教的总教堂,总主教就称为牧首。
图伦一世遣使面见亚述教牧首并许诺,这么重要的消息宗教司在安喀城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托勒里牧首也不会瞒着“友好资助国”,周士和得到消息肯定比景教早,所以他禀报时说“景教牧首来见臣,也传达了一个消息”用了一个“也”,就是表明他已先从亚述教得到消息。
李毓祯不问亚述教的意思,却问他“景教牧首怎么说?”——这里面的意思也很丰富。
表明李毓祯赞同他所说的:两个行省很可能倒向图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