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用了暮朝的丸药后,张昌宗不久以后便醒了过来。按照武曌的要求,暮朝在紫宸殿留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张昌宗恢复如初后,暮朝才被武曌准许出宫。
自从被武曌强留于紫宸殿为张昌宗医病时起,暮朝便预感到即便武曌发现邵王李重润和永泰郡主李夕颜等人并未于呈给她的菜肴中下毒,是被冤枉的,只怕武曌也不会放过他们。
暮朝回想起当日的情形,不禁暗自叹息。武曌听闻张昌宗之所以昏迷不醒并不是因为中毒而是由于过敏所致时,武曌阴郁的脸色以及锐利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便意味着,无论她是否相信他们三人是无辜的,她都已经动了杀意。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牵涉许多宫廷隐秘,或许是邵王等人早就因为其他事情令武曌不满已久,而此次犯错则成了武曌铲除他们最有利的理由;又或者武曌当日在怀疑邵王等人意欲下毒谋害她的时候,便已经下令对三人用了重刑。或许他们早已被屈打成招,也或许,他们此时早已经混归黄泉。然而无论是那一种情形,武曌都不会对众人承认是由于自己的错误导致邵王等人无辜被害,堂堂皇室郡王郡主却被严刑逼供,甚至失去了性命。而对于帝王而言,即便他们有错,那也是由于别人的失误所致,甚至很多时候,即便他们当真错了,也是对的。
暮朝想起这三日来已于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蜚语流言,除了少许知晓内情却守口如瓶的紫宸殿近侍以外,大明宫中上至太子、公主,下至内侍、宫女无不以为邵王与永泰郡主皆是由于私下非议得罪了张昌宗才被皇上拘禁,毁了前程。暮朝又想到张昌宗苏醒后在听闻宫人们的议论时眼中的惶恐与茫然,忽然对这个身不由己的美貌男子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当暮朝乘着张公公备好的肩舆往宫门行去之时,恰好见到紫宸殿一行内侍端着放有酒壶的托盘匆匆离去。暮朝抿了抿嘴,没有多问,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微凉,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竟是下起了清凉绵密的春雨。
暮朝刚刚回到同济堂,便看见一向沉稳优雅的苏燃神色焦急的从侧门走出。暮朝见苏燃神色有异,只顾低着头赶路,行色匆匆间竟然没有看到自己。
暮朝微微一愣,回头唤道:“阿燃,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苏燃身子一震,猛然回过头来,惊喜的望着暮朝,兴奋的说道:“师伯,您可算回来了,师父和我们都很担心您!”
暮朝莞尔道:“我此行还算顺利。你的师父还好吗?医馆近两日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苏燃苦笑一声,愁眉苦脸道:“师父和医馆倒还一切安好,只不过被三郎闹得心惊胆颤却又无可奈何!”
暮朝心中一紧,惊异道:“隆基此时竟然在同济堂中?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苏燃无奈道:“师伯还是赶快去看看三郎吧!三郎那日与您一同回宫后不过一个时辰便又返回了同济堂,竟不顾夜里寒凉只穿了一件家常衣衫便一路骑马匆匆而来,也不与任何人说话,径直走到您的房间,将自己关在里面插上房门,任谁敲门也不理。师伯担忧三郎出事,便硬闯了进去,却见三郎翻出您整理的从前行医的脉案药方一行行一页页的开始抄录。师伯问其原因,三郎却只说自己医术尚浅,又比其余师兄弟练习的时间少了许多,因此更要格外勤奋,才能学有所成,万不能让您对他失望!三郎的这番说辞看似有理,可他的神情却莫名的令人担忧。”
暮朝未等苏燃说完,便焦急的疾步往内堂行去,“隆基此时情况如何?这三天他可有正常用膳按时休息?”
苏燃脚步匆匆跟随其后,叹息道:“三郎如今已经整整三日既不肯用膳也不愿休息,任谁劝说也不肯听。师父刚刚实在被三郎气得头疼,又担心他身子撑不住,便派我前去街市上买些三郎最喜欢的五香牛肉粥和极品女儿红,看看能不能哄他吃些东西睡上一会儿。若是此法依然行不通,师父便打算动用安眠香,无论如何让他先好好的睡上一觉再说。”
暮朝闻言心中越发焦急,暗自猜测着李隆基忽然变成这副模样原因,脚步却是越发加快了几分。尽管暮朝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看见李隆基的那一刻,仍旧心中一惊,随即心酸得红了眼眶。
只见李隆基只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衫,极薄的质地根本无法抵御初春的寒凉,原本神采飞扬的俊朗面容如今却显得憔悴而疲惫,一双星眸微微泛红,却比平日更加明亮几分。暮朝心中恍然想起了当自己极度迷失之时,那些将自己关在空间中不停的忙碌工作以求忘记痛苦的日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与怅然,对此时的李隆基更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惜。
此刻,正在奋笔疾书抄录脉案的李隆基似有所感,忽然停下笔,缓缓的抬起头向门口望去,却在见到暮朝熟悉的身影时狠狠一震,僵直了身子凝视了暮朝半晌,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如此反复三次,才终于确定眼前之人并不是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幻影。
李隆基轻叹一声,猛然站起身子向暮朝奔去,却由于身体虚弱险些跌倒。暮朝心中一急,也忙向李隆基跑去,伸手欲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却被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搂入怀中。
忽然跌入一个高大温暖、满是陌生男子气息的怀抱,暮朝恍然意识到李隆基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跟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的稚龄孩童,他已经在自己没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