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寿完全听不懂,他恨恨道:“你管人家是谁领头,谁是永王手下,永王手下就更不成了,这是领过兵的,带着几万人攻城,咱们就几千个人守,那不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李廷恩摇了摇头,目光灼灼道:“他们分属不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能从上万流匪之中杀出来做匪首,其人必有心计和野心。这些流匪原本是民,却被永王逼迫成匪。就算如今已抛却本性,他们依旧会憎恨永王。匪首之间本就为利益各自为营,一旦让他们得知其中一路是永王手下,他们必会内斗。我已叫赵安设法将消息放出去,等流匪开始自相残杀,咱们就有生机了。”
王明寿听得眼睛发亮,急急追问,“他们真能将自己人互相杀完了?”
听到王明寿的话,朱瑞成失笑,“明寿,事情哪有这样简单。”
“没错。”李廷恩唇角露出一丝笑痕,眼神肃杀,“他们内斗,一是损兵,二能延时。城外的流匪从两日前就开始饿肚子,再内斗个三两日,他们就撑不下去了。此时若他们攻城,为了粮食,他们必会竭尽全力。我们只要能撑住几个时辰,让他们损失惨重。”李廷恩顿了顿话,侧身温和的问了一句足以让王明寿毛骨悚然的话,“四姐夫,若此时我们将城中所有的粮食做成吃的从城墙上扔下去,对着一地为食物而丢掉性命的尸首,这些数日不曾食的人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
王明寿心里翻腾了几下,额头上很快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他骇然的望着李廷恩。
李廷恩恍如未觉,他声音既低且沉的继续道:“我们可以先给左面的流匪送点馒头,让右面的流匪闻闻香味。左面的抢完了,再给右面的送些肉干,让左面的流匪咽几口唾沫。总之,有能耐的人,才能抢到吃的。”
望着此时脸色平静好像真的就是在说食物香味的李廷恩,王明寿情不自禁畏惧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朱瑞成脸上的神情却与王明寿大相径庭。他眼中跳动着疯狂的火焰望着李廷恩,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因过度兴奋而有些沙哑,“廷恩,你想清楚了,若事败,这群流匪能控住手下的人,你不仅会丢掉性命,更会身败名裂!”
李廷恩闻言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命都没了,名又如何。”他伸手按了按腰怀,静静躺在里面的罗帕将一阵凉意传递到他指尖,冻得他胸前的伤口又爆发出猛烈的疼痛。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低声喃喃,“人这一生,总要疯狂的赌这么一回。”
哪怕最后不尽如人意。可明知来了一个郎威,若他依旧选择避走,这一生,他都会在抑郁中度过。这一次,他甚至不会安排林氏他们提前离开。若自己事败,违背师命留下朝廷将官,擅自聚集县城大户以粮草对付流匪,加上之前炸碧波湖淹没宗祠,就算留下姓名,也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失去自己这个顶梁柱,所有族人即便平安离开,活在这世上,也可能会被朝廷追问罪责,会被郎家人恨之入骨,会被天下人鄙弃。既如此,何必苟活?
“好。”朱瑞成仰天大笑了几声,决然道:“李廷恩,我朱家随你赌这一回。成了我们是全县救命恩人,名传天下,败了,我朱瑞成死后去见列祖列宗,告诉他们,我虽毁了朱家基业,却不是懦夫!”
“多谢三姐夫。”李廷恩很明白朱瑞成这样做所冒的风险,他对着朱瑞成心甘情愿的深施一礼。
面对如此疯狂的朱瑞成,王明寿瞬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答应给粮,李廷恩都不走,他也走不了,最后流匪攻进来,也是给别人送菜的份,而最后李廷恩的计谋成功了,他这个四姐夫,也无脸再登李家的门了。答应了,至少有几分指望,到时候王家就能入朱瑞成所说的那样,一夜之间名扬天下。
衡量一番轻重,王明寿跺跺脚咬牙道:“也罢,廷恩,我这四姐夫也随你拼这么一回!”
“好。”李廷恩没有多做客气,直接道:“就有劳两位姐夫立刻赶去苏县令处,将我们的打算告诉苏县令,请他以县府名义,将县城中所有大户人家的粮食都收集起来,不过决不能泄露风声。否则匪首事先查知我们的打算,必会提前攻城。至于郎将军那里,自有我来游说。”
“若苏县令不肯答应,这强行收集县中富户家的粮食,事后只怕有人对苏县令心存不满会生报复之意,苏县令未必肯出头得罪人啊。”王明寿忧虑的道。
李廷恩笑了笑,极有把握的道:“他会答应的。苏县令不是个清官,却是个好官。”
朱瑞成与王明寿按着李廷恩的交待去找苏县令,李廷恩留在家里说服郎威。
说服郎威并不是一件难事。
能冒着被罢官和手下兵马受损的风险前来救人报恩的郎威,李廷恩以为,这必然是一个有几分悍勇和耿直的武将。果然郎威听完李廷恩的计策后,觉得有几分把握,考虑片刻后,很容易就松了口。不过他提出一个条件——若计策最后失败,李廷恩必须答应在最后关头随他的兵马一起离开前往永溪。
“我郎威一言九鼎,既答应石大学士将你平安带往永溪,就算只剩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