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将心中猜测的人同斜前方的人相比对,燕晴煦似乎知道陆语儿口中的那位是谁了。本朝方才登基第三年的新帝,即是曾经的五皇子,陆祈徽。
应当就是他没错,只是燕晴煦有些不敢相信,本该身在皇宫之中的九五之尊、一个和她的生活相距不止十万八千里的人,此刻竟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但是再想想,陆语儿本来也是她不该接触得到的人。世间事哪有那么多该与不该,不过机缘而已。
快马奔向茅草屋,途中他们忽嗅到空气中有一股呛人的怪味。继续前行,临近最初与黑衣人打斗的地方,那种气味越发浓烈,呛得他们几欲流泪。
掩住口鼻,眯缝着眼睛看去,眼前呈现出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前方地面上有数个黑衣“人”,但那些却不是直立的、真正的人,甚至连人的实体都没有。那些只是黑衣人的衣服、鞋子、武器等物。
之所以将之称为“人”,是因为那些衣物全都呈人形在地面铺开——不是简单地按上衣、裤子、鞋子的顺序自上而下摆成人的形态,而是每个“人”都宛若有着血肉喜怒的真人,连动作都活灵活现。
之前他们离开此地时,地上倒着好几具黑衣人的尸首。而这些黑衣“人”的动作,正与那几具尸首相似,或安详平躺、或蜷缩成一团、或奋力向前爬行,仿佛正在上演着一幕默然无声的戏。
几人忍不住一阵阵地脊背发寒,相互对望,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迷惑。
在那群“人”之中,还有一个真正的人。那是陆祈徽最先倒下的那个随从,他的身上尽是伤口,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不知是否还活着。
嵇承古指了指那随从,跟齐茂远对了个眼神,然后屏住呼吸,下马过去检查了那随从的情况。随从还有一口气在,齐茂远便将人抬上了自己的马背。
接着,嵇承古没有立即上马,他走到黑衣人剩下的衣服旁蹲下,伸手欲翻看。将要碰到那堆湿漉漉的衣服时,他犹豫片刻又缩回了手,从旁捡了根枯枝,小心地在衣物上拨了拨。
但只草草翻看两下,他终是忍不了那股气味,回到马上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等到远离那处,怪味几乎闻不到了,他们才敢自由呼吸。陆语儿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怪渗人的……他们怎么只剩下衣服了,人呢?”
“或许是……在我们到达以前,他们的同伙已经给他们收了尸?”齐茂远道。说完,他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一猜测,“不会,收尸就收尸,没必要特意将他们的衣服脱下来摆成那个样子。”
“我知道了!”徐卓突然喊了一嗓子,吓了众人一跳。
深知师兄不靠谱特质的韩江容连个正眼都欠奉,这个时候他师兄肯定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多半是插科打诨。于是他无甚兴致地道:“哦,你知道什么了。”
徐卓道:“他们肯定是一群精怪,像什么蛇精啊、黄鼠狼精啊,还有狐狸精之类。一受伤,它们就化回原形跑了,只剩下人的衣装在那里带不走。”
明白他是想活络气氛,几人便对他的话一笑置之。陆语儿却当了真,瑟瑟发抖,“你的意思是……刚才和我们交手的都不是人?哇你别吓我啊……”
燕晴煦用没受伤一边的手揉了揉师妹毛茸茸的头,“世上哪有精怪,他胡说的,别当真。”
嘴上虽这样说,但燕晴煦心里也在犯嘀咕。这十来个黑衣人,即便没有全部死去、其中还留有活口,也不该在他们一来一回这短短的时间内以这种吊诡的方式消失。
若他们只是单纯地不见也便罢了,至少她还可以认为他们是被别人带走或是自己爬起来跑了,偏偏他们还把衣物全都留在原地。要不是因为不信鬼神,说不定连她都要相信徐卓那番胡扯的话了。
可若不是鬼神之力,那样的场面又是如何造成的?几个人的身体同时凭空消失,衣物仍留原位,这可算得上是她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除却那些铺成人形的衣服,燕晴煦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也不是什么难以发现的小细节。她记得,他们头一次到那处之时,地面是干的。
这里未曾下雨,但是适才她看见那些黑衣人的衣物却都是湿的,连带着地面也有些潮湿,看上去就好像……
好像……像那些人都化成了水,渗进了土地里似的。
想到这,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轻轻抖了抖,才将毛骨悚然的感觉甩开。
黑衣人躯体的失踪固然是个谜团,但比起解开这个和他们关系不大的谜团,当前更紧要的是为三名重伤员疗伤。他们先将这个蹊跷的小插曲搁置一旁不再纠结,疾行赶回茅草屋。
这屋子原先应该是有人住的,后来屋主人搬离,便剩了间空屋在这里。至于为何搬离,燕晴煦猜或许是因为屋主人发迹了,举家迁至新居,这才舍了这间位置偏僻的破草屋。
她推断屋主是搬迁而非逃难弃屋,是由于屋中很多该有的大件都被搬走了,比如东侧地面上就明显有放过柜子的痕迹,土炕旁能看出曾放了一只较小的柜子。若是逃难,总不能带着家具逃。
说屋主人是发达了,则是因着留在屋中的小物多是些半旧不旧的——虽则旧了些,却都还能用。若非发了财,屋主定不会将这些东西都丢弃。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们,屋中的这些东西他们还可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