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了老高,章杏觉得自己喉咙都开始冒烟了。八九月的天,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像个大蒸笼,她身上的汗一茬一茬的出,因是实在饿狠了,她连手都懒得举起,一动不动歪着,任由身上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石头也没劲了,挨着章杏歪着。
十余孩子无一人出声,屋子静悄悄的,地上炙热的光影慢慢东斜,渐渐黯淡,一轮清月升上来了。屋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阿四瘦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在光影里的脸看不清表情,瞧着只觉得阴冷,那眸子仿若是蛇的,幽幽扫了屋里一圈,拿了铁锁板敲在门环上,吆喝:“都起来,都起来啊。”
章杏石头两人相携站起身,其余的孩子也都纷纷站起来了。阿四见所有孩子都站起了,又吆喝一声,命他们跟上。
孩子们只道是马上可以吃东西,一个个虽是早饿的两眼昏花,却仍是急急跟去。章杏和石头走到最后,石头也甚是心急,眼瞧其余孩子都蹿到了前面,一下在章杏身前蹲下,回望说道:“杏儿,我背你走。”
章杏连忙将他扯起来,说:“不要,我能走,你快起来。”石头见她手劲还大,不像是饿虚脱的样子,心中一愣,料到她大约又是假装的,虽是不知原因,但想及她素来不做无用之事,便顺势起身,仍是搀着。两人慢慢走。
他们在长廊拐角处见到了其他屋孩子,皆是一副饿惨了的样子。叶慎背着弟弟叶寰也落在了队伍后面。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各自跟上。
长廊走完,又转进了一片林子。章杏见两边树木茂密阴森,心中十二分不安,瞅着无人注意他们,拉着石头低声交待:“一会无论出现什么事,万不可轻举妄动,切记切记。”
石头狐疑看着她,正要相问,身边灯光渐亮了,正有人从后面跟过来。他便紧了紧章杏的手。
提灯的人始终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人不好再说话。跟着众人后面穿过树林子,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面足有数丈的高墙出现在他们眼前,墙中有一扇约莫两人高的铁门,门两边各有十余手持火把,身着短打黑衣的人把守。
这时便是章杏什么也不说,石头也察觉不妙。叶慎也将弟弟叶寰放下来,望着森严的高墙铁门发愣。然而路走到了这里,已经由不得他们后退。后面提灯的人直接将他们几个推了进去。
进了大门又是一栋院落,只不像一般院落,院子里空秃秃的,既无影壁,也无树木,倒是站着许多马匹,十几个小厮正在收拾打理。
章杏自打进了大门,就留心周围每一处,发现许多马蹄上还有新泥,显然经过了长途跋涉而来,然而正院大门关着,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不知来的是何人。
“看什么看?快走,快走。”提灯那人又推了推章杏。章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石头眼疾手快抓住了,递给她一个眼神,牵着她,跟在众人后面进了正院旁边的偏门里。
那偏门里是一个长长甬道,墙上有灯,每隔十余步就有一个黑衣冷面人站着。
甬道走完,他们就被人推进一间屋里,所有的孩子都在这儿了,堆站在中间,茫然打量周围。这屋的两边靠墙皆放着三个铁笼子,笼子三面封死,只余一个铁门大开,彼此间距约莫有两两尺宽,旁边都有人站守。对着门的里面则是一方高台,四个身强体壮,神情冷肃的汉子双手背负,居高临下站着。
章杏石头两人手牵手站在人群中间,胸中俱是砰砰直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正惊慌,高台上站着的四个壮汉下来了,一手一个抓了站在屋中间的孩子或推或扔弄进铁笼子里。很快就到了章杏石头两人。章杏的手突然被一扯,却是石头被一个满脸大胡子铁塔一样的壮汉提了起来,惊慌的哇哇叫唤,不肯松手。
两个孩子的力气终是敌不过大人,章杏只觉得手一滑,那壮汉已经提着石头转了身去,大手一挥,便将石头扔进铁笼子里。石头爬起后,连忙要冲出来。笼子旁边站着的人拉下了笼门。
石头双手摇晃笼门几下,见纹丝不动,只得眼睁睁看着章杏,叫喊:“杏儿,杏儿。”
章杏看着惊慌的石头,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胸口急促起伏几下,终是咽了咽口水,压下摸袖子的冲动。她心神刚定,后颈突然被人提将起来,双脚一下腾空。
石头手握笼门看着她,叫喊:“杏儿!杏儿!”
章杏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一股冲力猛地将她往前面扔去。她摔到一个人肉垫上,等她站起身时,铁笼子的门“咣当”一声合上了。
石头在那边中间一个笼子里,章杏在对面最后一个笼子里。笼子里的孩子陆续站起来,皆涌到笼子门口,惊慌失措看着外面。
那四个壮汉已经站回原处了。
一会后,屋内一丝变化都没有,笼子里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
章杏打量自己处身的笼子,里面除了八个孩子以外,什么都没有。这八个孩子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名叫双红的女孩,余下全是男孩,这其中有二个她比较熟悉,一个诨名叫泥鳅,是石头一伙,另一个是钱坤一伙的,好像叫阿胜。当初打群架时,这阿胜捱了章杏一脚狼踢,遂每次见面阿胜都会给章杏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被瞪久了,章杏自然记住了她。
章杏素来寡言沉闷,一船的孩子,除了几个长混的,其余都不熟。所以同笼其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