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有衙役已经赶去大堂,进了门也是规规矩矩的忙自己的事,然而他不过稍稍一抬眼,便看到了县令桌子上摊开来的一大张纸,上面写着悬赏令三个大字。他心中好奇,就凑过去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发觉画里人怎么看都像是前日里来告官的壮汉。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一时拿捏不了主意,也不知这事县令知晓与否,只好守着画像等县令过来。
没过一会又有了个衙役走进来,干瘦的模样,下巴上黏着片山羊胡须,眼睛里透露着一股子精明劲儿,见了屋里的身影笑嘻嘻的道了句早:“今儿个怎么来的这样早?”
先来的那衙役正一遍遍的检查那悬赏令,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倒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眼山羊胡子,朝着他勾了勾手,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悬赏令。
“你瞧瞧这个,这事怕是有什么隐情。”
“越来越复杂了,唉。”
山羊胡子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脸色登时一变,眉头拧作一块来,很快又舒展开,眼底几分嫌弃,斜了眼那衙役道:“这一看便知是假的,你看这日期,多久的东西了,哪能保存的这样好。”
“若真是他,即便这么久都没被抓到,也不敢就这么往衙门里钻啊。”
说着山羊胡子就要把那悬赏令收起来,便卷边道:“这么拙劣的玩意儿,就不拿给县令添乱了,干脆的扔掉就好。”
先来的衙役听着直觉不妥,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眼看着他将纸卷起来,心里纠结了阵,忽然又伸手按住了山羊胡子正往怀里揣的悬赏令,犹豫道:“还是放在原处吧,万一误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山羊胡子有些不耐的将他推开,道:“哪那么严重?”
“什么事没那么严重?”两人正争执,正巧着县令踏进门里,听到他们的话便随口问了句。
“拿出来。”那衙役贴近山羊胡子低声道。
无奈之下,山羊胡子只好掏出来,换了态度一脸谄媚的快步迎上县令,递去那张悬赏令,道:“我们来的早,刚过来就看到大堂里多了这么个东西,也不知是谁送过来的。”
“想着说不定是二皇子的把戏,正要拿给您看呢。”
县令点了点头,接过来展开一看,脸上便是一惊,他又定定的看了这纸上的画像,将纸上写的内容逐字的细读,确认找不出什么破绽来,一张脸顿时青白变换,挂上一片惨淡。
山羊胡子又在他一旁说了什么,他却没有听见,心里思绪几经翻转,忽然转身急步离去,头也不回的朝着身后说道:“你们赶紧跟上,随我去勘察案史。”
案子的内容都属于机密,两个衙役自然是无权看的,只得在门口守着,抻着脖子看县令的反应。干他们这一行,不光要手脚利索,还得够机灵,懂得察言观色,万一县令心情不佳,他们还嬉皮笑脸的,那是找打。
他根据时间翻阅了本地案宗,果然找到了那悬赏令的出处,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大错特错了,他以为自己是在主持公道,却是中了歹人的计,冤枉了二皇子。
将案子仔仔细细的翻阅过后,他便面色灰暗的站在那里,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放下卷宗步履蹒跚的走出去,每个步子都迈的艰难而沉重,全无来时的矫健风姿。
“大人,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看到县令出来,那衙役好奇心重,当即问道。
县令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里没什么神采,一脸的颓败,他先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迟钝的点了下头,身子掠过两个衙役朝前走去。
他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那壮汉哪里是死去妇人的丈夫,只怕是亲手杀害她的凶手。
根据卷宗所写,壮汉本是外乡之人,来到京城后盘缠用尽,给人帮过几天工,却因为脾气冲顶撞了雇主,被赶走了,自此他便起了歹心,摸清那雇主的行程后埋伏路上将人杀害,后在当天又抢劫杀害数人,性质恶劣,衙门当即去捉拿,他却人间蒸发了一般,销声匿迹了,遍寻不到,这通缉令下达了许久,竟是一直没能抓到人。
如今他仗着时日已久,以为再无人记得,竟然胆大包天,大摇大摆的进了衙门里。
县令想着又是一阵苦笑,一个追捕多年的通缉犯,他竟然还视作座上宾,好生相待,若不是见到这纸通缉令,只怕还会助纣为虐下去,将二皇子带下狱,再亲手将那通缉犯放出去。
当真是可笑。
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悔恨忏愧之余,县令心中也是异常愤怒,当即让人把壮汉压上来,升堂审问。
壮汉到底是有罪在身,呆在衙门里难免有些畏惧,然而他整日里受着县令兄弟相称好酒好肉相待,酒饱饭足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也就忘了自己是谁,当真进入了角色,把自己当成个老实巴交却身负惨剧的可怜人,心里的那点恐惧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听说县令传他上堂时,他还有些不耐烦,抱怨道自己该说的都说的,县令若没找到证据,就别一而再再而三的审他了。
见了县令,他立刻摆出副气愤又眼含悲伤的模样,一脸期待的问起县令:“大人可是找到了治那贼人罪的证据?”
县令嘴角僵硬的上扬了下,点了点头,而后忽然脸色一变,狠狠一拍响木,喝道:“大胆刘氏,直到现在还胆敢意图蒙骗本官!”
壮汉本姓刘,现在假扮的角色却姓李,一听县令叫出他的本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