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不知多久,诺亚睁着惺忪双眼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草木搭建的屋顶,接着是明媚阳光,苍翠山峦。
挣扎起身时,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嘶……”诺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诺亚,你可算是醒了,算上今天,你足足昏迷了两个月。”正在厨房忙碌的库勒,闻声而来。
诺亚一时没认出库勒,倒不是由于大腹便便的库勒,如今变得身材瘦削,而是因为对方那深邃的眼神,青而黑的胡茬,还有浑身上下弥漫着的难以言喻的沧桑。
“两个月?好久啊。”目光微偏,诺亚望向窗外远方。
“你一定是在想,赶紧离开花都,去找你的母亲,嗯,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还是等你的伤养好后,再动身吧。”
说话之间,库勒取来一辆轮椅,估计是在诺亚昏迷期间新做的。
“走,出去转转,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花都是什么样。”库勒将诺亚抱上轮椅,推着他走到屋外。
诺亚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花都繁花盛开的艳丽模样,可当鲜花遍地的花都,真正呈现在他面前时,诺亚忽然醒悟,自己细描慢画勾勒出的画面,在真实的花都景象前,是多么不堪一提。
花都的美,已无法用词汇来形容,它让人陶醉,令人痴迷,哪怕你是一个再恋家的异乡人,到了这里,也会流连忘返。
花都,魅力四射。
而这,仅仅是花都被疯狂摧残后,短短两个月时间,恢复的风采。
一路行来,诺亚赏花赏得眼花缭乱,前方还有不计其数的花,在等着他,诺亚看着在花丛中玩耍的人们,自己也喜悦地笑起来。
不知不觉间,行到了城主府前。
“坞辰死了?”诺亚蓦然问道。
“嗯,在与异族军队队长图拉的对决中,坞辰使用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杀招。”库勒停下轮椅,在城主府前怅然良久。
“坞辰手下的神将呢?”
“都死了,为了让赛洛兰他们信任坞辰,摩诃等人,选择了从容赴死。”
透过门缝,诺亚看向城主府里面,想象着坞辰他们,度过的每一个不为外人理解的悲惨日子,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吃了多少苦。
但想来他们并不寂寞,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块,又怎么会寂寞。
“说到赛洛兰……嘿嘿,在曼珠沙华总部,她那座巨型雕塑,我可看了不下上万遍,但她真人,我还不曾见过呢。”
诺亚本想插科打诨一下,转移话题,谁料库勒仍然是表情哀伤。
“赛洛兰也死了。”库勒悠悠道。
诺亚一惊,忙问:“那白虎呢?”
“死了。”
“青龙?”
“死了。”
“哥顿?”
“死了。”
遥望四周,诺亚久久没有吭声,他陡然发觉一件事,尽管花都当下热闹非凡,可熙攘程度和之前,相差甚大。
“花都……死了多少人?”诺亚忍不住问道。
“420万人。”
“花都以前总共有多少人?”
“不到1000万。”
两个月前,那场为花都自由,所发动的起义使花都人口,折损几近一半。
这不可谓不悲伤。
可当诺亚的目光,扫过那一朵朵争奇斗艳的花朵,掠过一个个欢乐的笑脸时,诺亚恍然觉得那些人并没有死。
他们活在了人们心中。
“你对白虎,究竟有什么恩情,为什么在你有难之时,他决定冒险救你。”
“哦,我请他喝过一**酒。”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就因为一**酒?”
“不,确切地说,是一**美酒。”
“我不信。”
“诺亚,你难道忘了白虎的外号叫什么?”
“酒鬼。”
“对喽,一**美酒对于一个酒鬼来说,可不仅仅是一**酒那么简单。”
时间在轮椅转动中流逝,转眼已是黄昏。
夕阳喷薄出粉红色的霞光。
库勒在推着轮椅,走到一处平坦山地时,歇息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动身回家。
“你,后悔吗?后悔去吹响不死号角?”在轮椅复又开始转动的一刻,诺亚目估招厍拔裙上逡巡很久。
又斟酌片刻,诺亚才缓缓问出。
但库勒的回答,则不假思索,十分干脆。
“不后悔。”
转身下山,库勒推着轮椅,渐行渐远,在他们身后,有着一座新坟,是露茜的。
库勒是一名父亲,也是一名丈夫,在与异族军队作战时,他本该奋不顾身去保护自己的妻儿,可他并没有,而是去吹响不死号角。
库勒确实不后悔。
哪怕时光倒流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他必须去吹响不死号角。
在这之后,诺亚安心修养一个月,期间有不少人来探望他,让诺亚意外的是,博格斯和希拉还都活着。
这让诺亚不禁感慨,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伤势转好,在能够自由活动身体后,诺亚当即收拾好行囊,辞别库勒,迈向了回家的路程。
一来,是思家心切;二来,是为避开博格斯与希拉,这段时间,希拉与博格斯,每天都会来看望他,看他的眼神,让诺亚发毛。
“我不就是说了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至于记恨我这么久,他们一定是准备等我伤好后,狠狠揍我一顿……”诺亚恨不能瞬移出花都。
可偏偏他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