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一身白衣,已经被放在了他的席榻上。青年人的目光只扫了她的脸一眼,便嘿嘿笑了起来,可瞧见她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似的,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他慢慢地用右手食指探她的鼻息,瞬间又滑下来搭住了她的手腕。没有鼻息,脉细杂乱,似有若无。他再上下打量着月夕的身体,忽地伸出两个手指,在她的腰间一探,取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这小木盒子瞧起来极为平常,方方正正,上面正刻了一个古篆的“太”字。这青年人不知怎么一按,盒盖弹开,立时一阵极淡的蘼芜香溢出。盒内垫着一片白绸,上面放着一颗小指大的红色药丸。
“怎得只有一颗了?”他微觉吃惊,又冷哼道,“不顾性命下山,活该你受苦。”
他取了药丸塞入月夕口中,却将盒子收到了自己怀中。他身子不动,出手舒缓,双手一下一下,缓缓在月夕身上阳维十四穴与阴维八穴一一拍过,许久才收了手,不住地喘着气。
一阵蘼芜清香至月夕身上逸出,瞬间便弥漫遍了整个船舱。这青年人面上一幅不屑的样子,却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口气。须臾,便见月夕微蹙起了眉,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如秋水一般寂净。她方才躺在那里,全身冰冷,只这么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忽然间便成了活色生香。
月夕坐了起来,靠在了席榻上,目光柔柔地望着眼前这青年人。他也正凝视着她,面上仍是一副不屑之色。。
“小师兄……”她忽地欢叫了一声,双手搂住了青年人,“靳韦,真的是你?”
青年人一把推开了她,漠然道:“你是私自下了山,还是像我一样被那老不死逐了出来?”
月夕垂下头,半晌才悄声道:“我偷偷下了山,师父不晓得。”
“那老不死还没死么?”靳韦将自己侧坐到了榻上,冷声道。
“小师兄……”月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偷学玄鉴功,犯了本门大忌,师父只是逐你出太一门;可你还顺手牵羊,拿走了师父的《长桑》医经。你自己做了错事,还敢对师父不敬?”
“这玄鉴功难练易破,我要学了,说不定就似你现在这样,差点死在江里……”靳韦哼笑道。
“那你为何还要偷学?”月夕又搂住他笑道。
靳韦这次却未再推开她,只是笑容一僵:“他要藏私,我便不能偷学么?”
“你又赖上师父。”月夕轻叫道,“从前你自己说过,师父本要传你功夫,是你自己不爱习武,只喜欢岐黄之术,这才只学医不习武的。”
“我几时说过?我从来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靳韦又气又恼,断然否认。
月夕见他恼羞成怒,反而笑了出来:“没说过便没说过罢,乖孩子,可千万别哭出来了。”
她唤着靳韦做师兄,年纪又较他小,可眼下却似长姊一般哄着他。两人之间,就宛如稚龄小儿一般,胡闹一气。
靳韦又尴尬又无奈,可又发不出脾气。他腆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月夕的头发:“死丫头,怎么将自己掉到汴水里去了?”
“我的玄鉴功恰好练到要紧之处,这几日恰好是功散之期,才掉进了水里。”
“你同我装什么糊涂?”靳韦不耐烦叫道,“明明晓得练功的关要,不好好的待在山上,何必下山寻死?”他说话甚是刻薄,可月夕也不以为忤,只是垂了头低声道:“我也不晓得……”
“哈!你不晓得谁会晓得?还有,你体内有一股真气,与太一门的功夫大是不同。可是有人帮你疗伤了?”
月夕顿时想到了自己事急从权,在夷山请赵子服为自己疏导真气,便点了点头。
“那人功夫再好,可不懂太一门的调理之法,事倍功半,弄得你不得不又遭了一次罪,还掉入了江里。”他侃侃而谈,宛若亲见,说得兴起,正待要再嘲讽月夕几句,可转回头见了月夕身上尚是湿漉漉的,心中不忍,长叹道,“这阴阳失衡的极寒,若一时熬不过,性命便危在旦夕,你怎么这么糊涂?”他与月夕说了这么许久的话,讥讽笑骂不断,直到此刻言语中才略微显出一些温情来。
月夕却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死生在天,死了便死了,也没有什么。”
“有我在,怎么会叫你死?”靳韦嗤声道,“我功夫虽不深,可有《长桑》经在手,总能救得了你一时。”
“救得了一时,怎么救得了一世?我的蘼心丸恰好也用完了,可还有“血冲”一关未过,若过不去,还不晓得会有什么麻烦?莫非你日日守着我么?”
“我自然可以,”靳韦笑呵呵道,“你留下来陪着我,有我看着,保你无事。”
“那……我陪上小师兄一个月,你便将《长桑》经交还给师父,可好?”月夕亦笑道。
“白日做梦!”靳韦冷笑,掐起了手指点算,“就算我将《长桑》经交给你。可我将你从江中捞上来,又为你疗伤,便是先后两次救了你的命,这两件功德加在一起,你不仅得还了《长桑》经给我,还得再默一本《玄鉴录》给我。”
月夕闻弦歌便知雅意,笑着摇头:“小师兄,你算盘打得这么精,还学什么功夫?不如改行做买卖才是。”
“不劳你挂心,我早已弃武从商,如今正做了点小买卖。你便放心留下来,我保你吃好喝好,一生衣食无忧。”靳韦笑道。
“你如何能留得住我?我只消擒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