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听到这冷笑声,似被雷击中了一般,脸色顿时僵了。他猛地抬起头来,放开了赵玥,纵身上了大树,瞧了半晌并无所获,才默默地掠回了原地。
“括郎,你怎么了?”赵玥忙问道。
“你可听到她……什么声音了么?”
赵玥凝神倾听,摇了摇头。
赵括默然了片刻,微笑道:“该是我听岔了。夜色晚了,明日要行的礼数又多,我送你回去罢。”
“我自己回去便好。”赵玥忙道,“她们同我说行礼前不可见你。我一时情急,跑了出来。再不能再叫爹爹晓得此事,我有家仆相随,自己回去便好。”
她说的是嫁娶的风俗,成亲的男女婚前不可相见,否则便不吉利。赵括见她马车之后站有数名侍卫,赵贤仍是愤愤不平立在一旁,便未再推辞,只送她上了马车,望着马车与众人扬长而去。
马车的帘子微微地掀开,伸出一只皓腕,朝着他扬了扬,赵括亦是微笑着挥了挥手。再瞧快风楼里面,仍是悄悄的,毫无动静。他回身深深地瞧着方才的树枝,良久才低声道:“卉姬,我告辞了……”说着,也不顾卉姬听见与否,转身离去。
直到他慢慢转出了巷口,似朝西去了。一边的墙角,才转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十月的邯郸城,虽还未下雪,已经是非常的冷了。可那人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白裙子,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的丝带,上面挂着一个青色的香囊,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要被夜风吹散了。
可这夜风再凛冽,也吹不散她眼神之中,透骨的冰寒。
她一人俏立寒风之中,神情似怨似笑,又似讥讽,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倏然而至。她抬头一看,乌云踏雪朝她急奔而来,仰头正要长嘶。她心中一惊,飞身跃上了马背,俯身轻抚着脖子,轻声道:“阿雪乖,不叫了……”
除了月夕,还有哪一个女子,能让乌云踏雪乖乖的被叫作阿雪呢?
乌云踏雪果然十分听她的话,无声缓缓立定,回过脖子便往月夕身上蹭着,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呼出一团团白气。月夕下了马,轻轻地摸着他的鬃毛,想要安抚着它,却忽地心头一酸,搂住了它的脖子,无力地靠在了乌云踏雪的身上。
她终究是忍不住,要来瞧一瞧。
她记得他爱在快风楼喝酒,所以先来了这里。可待她到了这里,这么巧就瞧见了他方才同赵玥的一幕。他从前信誓旦旦,但有她在,便决不会娶赵玥。可原来这话不过如流云一般,闻时绚丽,过后便四散而去了。
马儿若一旦被人驯服,便再无异心。可那人呢……
不过半年,他已别有所爱。
她将脸紧紧贴着乌云踏雪,只觉得面颊上湿漉漉的。她顾不得眼前便是快风楼,楼里还有旁人,一人一马只是依偎着。
新月斜照,她的身影微微耸动,怀伤难禁,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唤她:“月儿……”
月夕抬起头,卉姬手举着一盏烛火,站在快风楼的大门边望着她。卉姬伸出脚,又缩了回去,只是扶着门,轻轻地叫道:“月儿姑娘,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一坐?”
她只听过赵括叫她月儿,却从不晓得她真正的名字。月夕默默地瞧着卉姬,快风楼全是晦暗,惟有她手中的一点烛火明亮。
半晌,月夕才放开了乌云踏雪,进了快风楼。卉姬引着她上了二楼,月夕扫了一眼,径自坐到了方才赵括一旁的那个位置,拿起了他剩下的半杯残酒,嗅了一嗅。
残樽零烛,酒中余温尚存。
她肯上来,不是因为卉姬,是为思念某一人而来。
这两人的动作心思如出一辙。卉姬叹了口气,夺过了月夕手中的酒樽:“将军说过,你素来不饮酒……”
酒樽骤被她夺去,月夕只能瞧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发呆。她是素来不饮酒,此生唯一在上党的“聚宝楼”饮过一碗,此后情如烛火明灭,她自己万劫不复。
这酒醉的滋味,她又岂敢再试?
“姑娘若思念赵将军,何不去见他?”卉姬婉声劝道,“将军他……”
“他打了我一掌……”月夕打断了她。
卉姬一怔,笑道:“原来如此。将军如此珍爱姑娘,定然是无心的,你莫要怪他。”
“我没有怪他,”月夕亦笑道,“只是他大约以为自己杀死了我。”她平平淡淡的口气,就这样含着笑讲了出来,像是在讲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卉姬手中的酒樽却“叮哐”一声掉到了几案上,她来不及捡,怔愣道:“难怪将军说你不会再来……”
“我是不该再来,”月夕淡笑道,“我是秦国人……”
卉姬又是一怔,待她明白过来月夕话中的意思,忙宽慰道:“我亦是秦国人,还不是留在了邯郸?秦人赵人,又有什么要紧?”
月夕淡淡一笑,又淡声道:“可这秦赵之间的恩怨,对我们两人却极紧要。他的家人,我的家人,都卷入其中中。他以为我死了,便没那么为难了……”
“话虽如此,可你何必让将军以为你死了……”卉姬抓住了月夕的手,摇了摇头。
“人生如此,浮生若斯。不过是短短数十年,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月夕由着卉姬抓着自己的手,冷笑道,“他还不是一样会娶妻生子,你没瞧见他方才那样卿卿我我的样子么?”
“不,不……”卉姬不住地摇着头,她焦虑难释,却又无可奈何。她仰起头,对着月夕道:“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