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恐怖悬疑>皇舆>第八十二章 末路 下

转身昂首,谧秀殿外那些浸于盛夏日光中的木兰似凄凄于深冬寒风。

再不相见……她已定了死志了。

峣儿以惊忧成疾为由早已不朝,次日,先帝废后江氏持玺再入谧秀殿以太后之位临朝。

若是寻常年间,这样一个被废十几年的皇后再度入主后宫必会被百官所拒。然而她此时所倚仗的并非后玺,而是那道诏书。诏书中言,皇后江氏睿义,他日若有危急,皇后可执此诏书临朝扶挽。

赵珣废黜了她的后位,却在这临崩留下的诏书中,仍称她为“皇后。”

朝中无人不知先帝收了她的后玺,可这道诏书之重,远非那枚后玺可相比。

先帝笔迹同有玺印,无人敢疑其为伪。

江皇后再度入宫更临朝,已无人在意这后宫中在朝帝王的嫔御。而这座后宫,确是仅余下她一人了。

江皇后临朝当日便罢逐十数人,同提拨二十余赵珣在位时的旧臣署理朝政。赵胥已亡,于是,朱任衡再度拜相。而他拜相后的第一议便是与和赫和议,司空令丁蠡当即驳斥,江皇后亦驳回。

丁蠡请见皇帝,施鸿等人亦附言,江氏只道皇帝病重,不许觐见。

朱任衡的和议之言在朝堂内已有多人附声,而未附声者却未必无此意。丁蠡归家后引剑自尽,他的一室清贫子孙亦尽皆自尽随他去了,家国将倾,始知谁是真正忠国。

两日后,太白经天,向令史兵败,武应关陷落。

和赫人抵京,一日里,京北之地不见黄土,筑起最后一道防线的三千甲骑尽没。向令史掩护周桓朝及所余仅百余人退入城,自己身中刀箭无数,与遍地残尸同赴国难。

江皇后懿旨命朱任衡率众臣商议应对之策,朱任衡又是立即主张和议,沈攸祯与胡益等人再度驳斥。然而,我们虽有匡扶社稷于危难之臣,却已没有了御敌之军。

京城大乱日久,直到和赫人兵临城下,我存着最后一丝期盼远望宣政殿,可朝会后送回的消息却将那微弱的期盼也毁尽了。

十余万将士血染疆土,终未能力挽乾坤。京城周边百里,不见援军。

渠丘於围城五日后四面攻城,朱任衡再度长跪叩请和议,请旨发国书至渠丘於军中,以不毁京外皇陵为诚约,割让平乌二州,与渠丘於于武应关定和章。

当年乌达忽阿木挥师南下,仅破了阙墉关他便惊得要划地。朱任衡许是不明白,当年的乌达忽阿木只是在北境,而如今京师已是渠丘於俎上鱼肉,这城下之盟只会令渠丘於耻我朝廷的愚昧可笑。

和赫人拒和,斩使攻城。城破在即,朱任衡出城。此时出城,便只能是迎降了。

但推出朱任衡在前,江皇后以丞相为壑,这个女子便是避开了千古责难。

残阳如血,前后十数万军士以血肉之躯将和赫人的进攻抵挡到此刻,反复思量了几日的情状将真实现于眼前,我竟有些恍惚,我们终要失去家国了么?

事前曾有人提议将京师大仓及近处几处郡县的存粮焚去,被周桓朝断拒,又遣人前往严加看管。烧了存粮,令和赫人无粮自养不过是畅一时之快,但那以后中土境内的,便会是和赫人大肆抢掠所殃及的无辜百姓。

巍峨堂皇的长辰宫一片沉沉死气,已如暮蔼下荒野里的孤坟。

我立于宣政殿正中,过不了多久,长辰宫将迎来新主,社稷倾覆之后的残余中,是否还会有一缕辉煌了千年的荣耀?

而我如今所有的,惟身后的沈攸祯。

他终还是要伴着这座奄奄一息的宣政殿行至末路,我长叹,“目下至紧要之事惟能托付于你。”

沈攸祯只是沉默,我那一句竟哽在咽喉无法说出。

漠风惊花影,寒骑踏山河,我们此时都已无力扶挽。

良久,他亦长叹,“太学里鸿儒与士子不可失,朝廷血脉能臣亦不可失,我会尽力说服他们。我等家中的藏书亦会收好,不许一卷毁于战火。”

“文脉不绝方有来日,屈辱的活下去虽比死去还要难,可断不可绝望。我们还有火种,我们从未放弃江北放弃京城,我们不能许百姓与士子以为他们已被放弃,要让他们知晓他们仍有希望。他们的希望在自己,在京城,在江北,更在江东,他们不可殉国。”我抚上龙尾冰冷而僵硬的纹路,“大定之时,他们若已不在,家国便是失了根柢。”

国破已在朝夕,我最怕的不是和赫铁蹄的践踏,而是故臣死难,书生意气和文人傲骨常难忍辱以俟来日。贞节之士可敬,但我更想留住他们以待山河重整之后开创盛世。

可盛世那般遥远,我走出宣政殿遥望咸峪山,“哥哥应已安顿下了吧。”

沈攸祯淡淡应了,“渠丘於只意在京城。”

渠丘於抵京前一日,我与哥哥争执许久,他终于肯出京。咸峪山深幽,安顿了嫂嫂与几个孩子,待表哥出城后,哥哥便将姐姐和峣儿接去同隐,我便后顾无忧了。

“今日会有许多人出京,你也走,”我阖上眼,深深喘息着最后一丝中土的气息,“与哥哥一并隐居咸峪山,大定后再归来。京中这些大才,能出城的要尽出城去,不要留下来受辱。出城亦不是辱,京中有人为家国为他们支撑大局,他们都将荣耀归来。”

身后一片静默。

他明白我的话,我要他们一个都不留在京城,我要他们活下去。

不要殉国,活下去,我们还有来日。

“武城公……”沈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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