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叛军未弃云梯仍在攀城,西向远处飞扬的黄沙还未落尽,援军已与叛军战于一处。刺入叛军正中的玄黑大旆掩去了日光,我认得,那是上骁军中尉的大旆。
援军真的到了!
耳旁竟似无声,眼前恍如虚幻。我再也无法压抑住胸口的翻涌,身心轻畅得几乎得要飞扬起。
风拂过,蓦然脸上一缕微凉。抬手拂面,原来早已泪流了满颊。
盼了这样久,每过一日我的绝望便更深一层,仅凭最后一点微弱希冀强撑着安慰他人,更是安慰自己。我再无力支撑,倾身滑下,眼泪难以自制。
“心!”
身体忽然被拉起,郭廷半身护过我挡开数箭。
原本攻城的叛军并未回军迎击,叛军登上城墙,城下更与上骁军战在一处,礮车停攻,云车上的弓箭手无法施展,只时断时续射向我的近处,最近的一柄叛军的刀距我不过数尺。
拾起清吟剑,我与城阁前的周桓朝目光相触,他只挥剑指过城下。
抬眼见云车上的叛军已尽皆毙命,周桓朝并非想攻出去,而是管悯是时进城了。
远望天际沙尘蔽日,依稀有上骁军旗的玄色隐于黄沙,仿佛是有另一路援军正向城下疾驰。
霍鄣岂会败亡于刘道业,至多是围困而已,此时执他主将大旆救援上平的必是他的亲随将领。远望去援军不过三四千,能赶在管悯的斥候前到达上平必已极疲累。
何况,霍鄣可会当真被围?如霍鄣已被杀或被制,管悯还要上平这座城有何用。先前的话不过是引上平迎降,他进城后便可据城为刘道业扭转战局之地。
心乱如沸,再平静不下。
援军这般直冲入叛军之中只能暂时乱了管悯的阵法,或许少时之后援军即会陷入敌阵,所受的便不是夹击,而是围攻。
如此血战,援军可有必胜之力?无论是否当真有那另一路援军,只要管悯相信了上骁军有后军,城上再佯作不敌被攻破城门,管悯必会入城。城内守军虽已所剩无几,但总能拖住叛军给援军进城的时机,且城中多街巷,周桓朝更易掌控战局。只要能暂时守得住城门,战局还有几分转机。
不止战局尚有转机,我们还有几分胜算!
仅余的三个府卫与仆侍护着我一路疾奔归来,顾惇护在房门外,一众亲族尽在。徐兖修疾至我身边,“援军已至?”
眼见他们平安我终可略缓了气息,扶门支撑着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体,“援军到了,可叛军亦已将入城。叛军进城后会有人直奔这里,兖修哥哥,快护他们走!”
府后有条巷直通胡先生旧居,那座院落隐于城南民居之中,叛军不会轻易寻到,那里是此时上平内最安全的所在。
我转身,却听身后陡然一声惨叫,回首的瞬息间惊叫声不断。齐竑双目血红,持一柄长剑直奔向我。顾惇横剑于身前,将我挡在身后疾步后退。
欲奔出的诸人皆倒在齐竑剑下,耳边姵嬿惊叫,我被拖着后退,齐竑已追了出,身后随他奔出的齐纴与堂嫂惊慌失措。
顾惇回手取弓搭箭,我已来不及阻止。
“不要!”
堂嫂挡在齐竑身前,飞矢正中前胸。齐竑提剑跨过她的尸身冲向我,脚步没有半分停顿,更不曾注目她半分。
夺过顾惇手中的弓,我大喊失声,“站住!”
齐竑双眼中只有疯魔般的赤红炽热,毫不畏惧直指向他心口的利箭,狂吼着向前奔。
他已再无血亲之念。
我用力咬紧牙关,利箭破空而出。
“哥哥!”
齐纴接不住齐竑后倾的身体,嗓音破败不似人声。无暇顾及齐竑骤然失常的因由,我走到齐纴身边,将弓箭掷在她面前,“这是他欠族人的命,你若要要复仇,我随时候着。”我转身向顾惇,“不许她寻死。”
城中的喊杀声与惊惧的奔唤已极近,我引余下亲族自后门出府,已有人奔至我面前,“霍将军已入城,属下护郡主离府避敌。”
郭廷轻简的一句话撞入耳中却如雷鸣一般,城台上看到上骁军中尉大旆时我以为是援军的障眼法,然而此时此刻,他说,霍将军已入城。
掌心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心绪纷乱难辨,左臂一轻,却见姵嬿返身奔向宽街。我大惊,奋力推开顾惇,“快追回来!”
方才未有留意,我归来后姵嬿身上的这件衣以临州独有的靛云丝制成,遍以银线绣纹,薄如蝉翼动如烟雾。我回上平未备郡主冠服,姐姐为我备的衣衫除却我身上的便只有这一件。叛军纵使不认得靛云丝,可上平城中能穿这等华衣的岂会是寻常女子,她竟想用这件衣将叛军引开!
“有劳郭兄相护郡主。”
顾惇嘱过一句追出,郭廷率众人向西奔,沿途听得街路中有人奔走呼喊着生擒齐氏,却不是向着我这边。
辗转已不知方向,郭廷将我们引入一处房舍,借着间隙向我道,“管悯必是已被引开,郡主尽管静待佳音。”
臂的伤尚未痊愈,方才张弓更牵得伤处剧痛。倚壁撑身,我轻握住伤处,“你去打探霍将军此时在何处。”
他并不走开,“大定之时属下即刻送郡主回府。”
好生倔强的人,我无奈一笑,“罢了。”
左臂轻抬,好在没有撞伤时那样痛,应是没有大碍。然而转首间我一时滞了吁吸,众人之中,并没有徐兖修与齐纴!
我匆促前奔,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