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恐怖悬疑>皇舆>第三十四章 天地 上
疼痛,此刻竟始惊觉,我对他知之甚少。

何止是知他甚少。

便是在上平经历过围城之战,我亦并未真正明了战之可怕。

每一次战后,身在战场之外的人只知晓战至何处,只知晓多少人战亡。而那些战亡之人,他们如何亡于战,战亡时有多惨烈,非自战场生还的同袍不能知晓。

而那些生还之人经历过什么,也只有他们真正知晓。溅于面的鲜血,击于身的利刃,他们踏过的残躯,他们斩下的头颅,这些惨绝的煎熬过后,能为人所见的,只有凯旋的荣耀。

可又有多少人不能享那荣耀。

若是战败,死去的埋骨他乡,而被俘的,无人去念他们杀过多少敌寇,去想他们或许也曾付出了比性命更重的计谋将战损压至极低。他们也曾经历过那样惨绝的煎熬,却因着战败,被指责谩骂,一世身负污名。

太平人,从不真正知战之惨烈。

“没事了。”

他背向着我,淡然平和得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与事。

“这伤……”我将一点药膏擦于疤痕揉开,“伤得这样重,竟还要挽弓?”

“伤我之人已不在,”他牵过我的手掌绕在胸前,“你还要将他挫骨扬灰不成?”

他竟还有心思笑谑。

他轻轻动一动肩,笑道,“华太医的药果然有效。”又点了点擦过药的疤痕,“只是偶尔发作,你不要怕。”

抬起的□□上臂可见一处骇目的伤痕,我曾在战事稗记中看到过各种兵械所致伤痕的述文,这是双刺箭镞拔出后留下的伤痕。方才他半身侧向着我,我并未看到这伤痕,而此时看来,相较那道剑伤,这深陷的伤口更可怕百倍。中箭之处已贴近了臂肌,箭镞拔出时若有半分不慎,不止会废了臂肌,更会失血不治。

从前曾数次想问他的过往,却又觉得他既不提,我又何必过问。

手指沾染上一点清凉的药膏,我轻轻揉消了,那一抹滑腻仿佛绵延至心底。

他拉我到他身前坐下,将我的右手按在他的左耳,“此已半聋,吾妻嫌否?”

我从未发觉他的耳力有异样,可他又何需骗我。能至耳力半失,或是烟熏,或是耳边曾有重鸣,我不敢再想他的战功中浸有多少鲜血。

往日史籍稗记中读到所谓战神的武将总认为是时人的臆想,世间哪会有那般人物,连齐王与父亲都未有过如此盛誉。如今这样的人近在眼前,更应是至亲至爱之人,我分明想知晓,却忽然怯于问出口。

“都是些晦暗血腥的旧事,何苦听来烦心。”

他竟似知我所想,自我手中拿走,双手轻轻托起我的右臂,“那么用力,不痛?”

他果然早已在殿外了。

目光滑过案首的弯刀,我咬着牙发狠,“我只怕汤邕痛得不足。我向来睚眦之怨必报,再敢恶言离间,便不是两掌那么轻易放过他。还有那吴佐书,他若不是苏氏亲族,今日定然也躲不过两掌。”

抽手抚一抚他的耳,我转了笑仰头看他,“可是我是你的妻,你不能总是娇纵我,什么事都不许我知晓。”

耳侧被他的唇引出的酥麻直冲上心尖,他放开我时,我仍是眩晕。

他的目光温煦坚定,只在我的面颊轻点了,穿好了衣又将我的袖退至肘间,轻笑道,“是刘道业。”

我一时惊愕失声。

上平一役我自始至终都在远远看着,那时阵中并未起乱,更从未听闻他受了箭伤,而这伤……并不像是近年的新伤。

“并非在上平。”他握着我的臂,轻缓道,“你可知晓我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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