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婚内qiáng_jiān后,钱晓星自惭形秽,收敛了一周。但就像他数学理论里的弹簧效应,ròu_tǐ与精神形成恶性螺旋,让他又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待事毕,待酒醒,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他对自己说:钱晓星啊钱晓星,你还是改不了冲动的毛病啊,你干的糗事,让你都嫌自己拉的屎太臭。不管是失控还是失手,他破了不打她的底线。他仍坚持“强行做爱也是爱”,在这点上他不认错。
柳栀连续三晚没回家。他每天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他就改发短信,向她认错,“我不该打你,我知道错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从此不会对你动一个手指头。我可以写保证书。”她依然不回复。
钱晓星简直要疯了。倒不是因为快过年了,需要欢欢喜喜的,不要重蹈中秋的不团圆,而是他确实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他下班后,没直接回家,而是去证券大厦找她,被保安拦了下来。他说找他老婆,保安联系了楼上,说柳栀不在,出差了。
她一个人去了bj。这是她春节前的最后一趟差。办完公事,她想排解胸中郁积的闷气,便在胡同里转悠。她沿着后海北沿儿往前走,在几个胡同口拐弯抹角,竟迷了路。右前方有个小店,门头遮着绿篷,墙上吊着一盆花。她踏进去,本想问路,却发现原来是家颇有特色的微店,温暖有绿意,精心布置了许多从世界各地选来的小玩意,仿佛步入了奇幻的热带雨林。
店主是个中年女人,瘦削、清丽,披着齐肩的黑发,头上戴着花叶相间的花环。她没招呼柳栀,只是轻轻颔首,朝柳栀微笑了一下。柳栀觉得店主的目光很深,每一眼都像看穿了自己,让她想起古来溪那个有故事的老板娘。店里灯光幽明,只有两个顾客。在柳栀摩挲一个国外的石头时,女店主已悄然站在她的身后,为她介绍这种产品。她的声音轻缓柔和,如潺潺的溪流,让人安静。她说她走了很多国家,去了许多遥远而冷僻的小地方,才发觉上帝对这个世界很用心,只可惜人类并没有理解这种用心。比如,上帝将很多独特的好东西,分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可惜本地人司空见惯,或者眼绌,不能敏锐地感知到这些物件的魅力。她决定在国内开个小店,用她自己的感知,来挑选各地的物品,领受上帝的眷顾。
她娓娓而谈着,柳栀并不觉得她推销式的烦扰。在她说这些话时,柳栀已走到一排香水瓶前。店主向她推荐了一款来自印度洋西岸的香水,名叫独刺。她说独刺的古老,可追溯到古巴比伦、古罗马。柳栀伸手取了一瓶。瓶是微蓝色的,下面是圆形的肚子,上面是细长的脖子,银色的盖子如一顶古典的帽子,里面的液体是黄褐色。她觉得这香水瓶和包里的魂瓶吊坠形神相似。
“我一眼就觉得你适合这种香水,独刺也适合你,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适合。你别以为我对别人也这种说,”戴花环的女人在柳栀右后边浅浅低低地叙说,“我不是在推销,我做这个小店,并不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和这些好东西待在一起。你可以打开盖子闻闻,看自己是不是喜欢。”
柳栀打开了瓶盖,凑近闻了一下,若有若无。她没说话,闻了第二下,继续没作声,又闻了第三下,然后跟店主说我要了,买三瓶。女店主笑了,仿佛在意料之中似地,说这三瓶香水够你用一阵子的,因为每次并不需要用很多,只要一两滴在你的颈项部位就可以了。柳栀付完钱,将三瓶香水放回包里,说,“用得好,我还回来再买。”女店主说欢迎你再来,目送柳栀出了门。
她一路走着,觉得那新加入的三个瓶子,正与魂瓶碰撞着,不但发出声响,还发出电石之光。她在纳闷自己怎么一下买了三瓶,会不会让店主认为自己是个购物狂。但她分明记得自己一次更甚一次的凑近相闻,前调清新、中调沉稳,后调则洇蕴着神秘浓郁的东方香味。而在第二次闻时,她的脑中一下想到无数次与钱晓星夜晚漫步,在结香花前的停留;第三次闻时,她不知何故,联想到父亲躺在棺材里的情景,以及山野间那个破落的砖塔。不知是香水还是瓶,总让她想起生命中的这两个男人。
她是香水控,更是瓶控。对瓶瓶罐罐的爱,是中毒般的深,如嵌入命中。瓶子和里面的液体是她的圣器圣水,而她的魂就如同养在瓶中。从可记事的幼年起,柳栀就对器皿情有独衷。或许是看到观音菩萨手里持有的净瓶和柳枝,戳中了她不可言说的命数。那柳枝,分明是与净瓶不可分离的。那她柳栀,也命中注定必与瓶结缘的。同样在看《西游记》电视剧时,孙悟空推倒人生果树闯下大祸,又是得到菩萨相助,用柳枝蘸着净瓶里的神水在空中洒落,奇迹就出现了:倒下的大树恢复站立,人生果从土地里飞回树上,亮晶晶地挂在树上,如挂满了瓶子。
在与遇钊谈起红海西岸的香精时,她已搜集很多香水知识,因为香精才是香水之源。香精有玫瑰、紫罗兰、薰衣草的,也有几种花混合配制的。只可惜遇钊不懂香水,也识不了她这个女人。花环女人推荐的独特的独刺,应当源自印度洋西岸,或者来自地中海以南、红海以西。在古老的尼罗河流域,这些香精的名称也充满了神秘而古老的气息:图坦卡蒙、拉美西斯二世,伊西斯神、荷鲁斯老鹰神,阿拉伯之夜、沙漠的秘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