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莫名刮起萧瑟的风,天空堆满了沉云,看样子随时都会降雨。
杨清羽在红妆的带领下,慢慢行走在韦府幽长的回廊里。
光线有点暗,但她第一次四处走动,感觉有些新鲜,便东张西望着,手中握着的白玉箫有意无意在左手心里敲来敲去,看样子不像是去吊唁昨晚意外身亡的秦姨娘,反而像是在游览观光,神色惬意无比。
“姑娘,请从这边走,”红妆已经是第四次停下来等她,但她一路走来并不回头也不催促,只在需要改变方向的时候停下来等待,这样沉稳的性格,很得杨清羽看中。
她的年纪看起来不大,行事却很得体,杨清羽有时候觉得,她古井不波的双眸与她的年龄、身份都不太相符,她看起来更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侍婢。
这般走走停停,两人到达秦姨娘的院子时,辰时刚刚过去,杨清羽远远就看见仆从们正在搭建灵堂,院门上已经挂起了大朵的白色绸花,院内传出凄凄切切的哭声,正对院门的正厅里端正的摆放着一口红漆棺木,前面的小方桌上点着两根很粗的白蜡,烛火将幽暗的光线衬得明亮几分,不至过于阴森。
蜡烛中间并没有摆放死者的遗照,大概是秦姨娘死得过于突然,家里还来不及准备。
杨清羽跨进院子的时候,韦青阳已经迎了出来。
他昨晚从杨清羽的院子里出来之后便没有回去,而是在这里陪着三夫人守灵。
毕竟是三房的姨娘,死得又很突然,她一边要张罗丧事一边还要安抚受伤的相公,也是不容易了。
然而,杨清羽看得出三夫人的神色虽然疲惫,眼底闪烁的光芒却很轻松,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吧。
唇角微勾,露出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后,杨清羽向三夫人行了个礼,这才随着韦青阳走向棺木。
已经被收拾过的秦姨娘看起来只是脸色惨白了点,脖子上有条很明显的红痕,其它倒没什么不同。
杨清羽站在棺木旁看着不说话,韦青阳却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两步。
从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动作,杨清羽心知他对秦姨娘有愧才不敢面对,毕竟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虽然秦姨娘腹中的那团肉本来就保不住,她当日向韦青阳母子献计,也只是不想这女子利用那团废肉做怪,掀起一场家庭内乱。
但毕竟因为这件事情才引发后来的命案,韦青阳大约觉得此事与他不无关系,这才心生愧疚,不敢面对秦姨娘的尸身吧。
杨清羽摸了摸鼻子,偏头看了一眼跪在棺木两旁哭丧的丫环婆子,暗自回头朝韦青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寻了个理由将她们带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才走过去关上房门,转身看着棺身想了想,缓缓抬手吹起了手中的玉箫。
屋中的光线很暗,烛火摇曳之间,屋内的氛围愈发显得阴森寒凉。
箫声呜呜咽咽,仿佛深更半夜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女子哭声,吓得院外所有下人头皮发麻,悄悄退了出去。
韦青阳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前方紧闭的房门,双手因为紧张早已握紧成拳。
三夫人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她年纪也不轻,一夜折腾很是憔悴,他于心不忍。
但最重要的是,他得为杨清羽争取单独的时间,三夫人在此多有不便。
他其实并不知道杨清羽想做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对她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他相信她能够解决此事,也能够查出秦姨娘的真正死因。
这点盲目的信任,其实根本说不出理由。
但每当他看到对方清澈的双眼,镇定如山的神色,总觉得她值得自己信任,仿佛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她。
屋内,随着箫声持续的时间越长,光线愈发幽暗,噗地一下,唯一亮着的烛火陡然熄灭,整个厅殿都黑了下来。
箫声渐止,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之中,从棺木中缓缓腾起一团影子,它在虚空中扭动几番后,逐渐凝成人形。
杨清羽依旧站在门前,静静的望着那团影子。
她方才吹奏的乐曲正是“招魂曲”,昨夜没有立刻跟韦青阳赶过来,也是顾忌韦家的长辈都在,这才等晨起过来。
折腾了一夜,韦宗南等人当然得回去休息,毕竟办理丧事极为费神,他们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休息片刻也很正常。
但听说三老爷韦宗浩因痛失爱人竟当场昏厥,至今未醒,这般重情重义倒很令人欣赏。
杨清羽正胡思乱想时,已听那团影子发出茫然的声音,“这里是哪儿?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刚离世的生魂意识并不清醒,秦姨娘不知自己是谁,身处何时何地也很正常,杨清羽没有兴趣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柔声询问,“你在自己的家里,告诉我,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能直接告诉秦姨娘她已经不在人世,因为这样会让她受到刺激,很可能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之前?”秦姨娘的生魂晃动了几下,似在慢慢回忆,半晌才答,“我很累,很困,我想睡觉,黄嬷嬷她给我喝了碗鸡汤,然后我就睡过去了,对,我睡着了。”
睡着了?杨清羽一愣,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更没想到秦姨娘竟然是在沉睡的状态下被谋杀的。
心思电转后,她立刻明白一切。
杀害秦姨娘的人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会让秦姨娘毫无防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