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妈妈身边站了很久,一直没有动。
我以为我会哭的,可是我没有,我的眼泪都化作了无尽的恨意缠绕在心脏上,勒得我无法呼吸。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唐敏搞的鬼,这就是她送我的‘礼物’。这份‘厚礼’,我一定要好好地还给她,还给所有助纣为虐的刽子手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修宇才出声提醒我:“时雨,节哀顺变。送阿姨上山吧。”
我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医务人员已经清理完手术室,正等着转移妈妈的遗体。我迟钝地挪开脚步,让出位置,两个护工过来提起床单的四角,借着惯性把妈妈放上了推车。
可能动作太大,妈妈的手肘从床单里滑出,撞在了栏杆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
“轻点。”我心痛得无法抑制,终于落下了第一滴眼泪:“别弄疼她。”
眼泪一旦落下,就再也无法控制,我跟在妈妈身后,像个被抛弃的小孩似的大哭起来。
齐修宇一直揽着我的肩膀:“时雨,别哭。”
他像个大哥哥似的,低声安抚着我:“亲人的眼泪太重,会让阿姨走不好。”
我不知道这一天是不是我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天,但绝对是我最迷茫的一天。
短短二十四小时里,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身陷丑闻不说,还有两个官司缠身。
可是,我不能让步,不能让坏人看笑话,只能咬紧牙关战斗到底。
我在医院里陪着张叔,一直等到他醒来:“张叔,妈妈走了。”
张叔脸上的皱纹抖了抖,情绪并不激动。当他护在妈妈身上被张仁彪捅了十多刀的时候,应该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
我清晰地看到,有两滴泪从他的眼角流出滴在了枕头上。我咬了咬唇,低声和他说了我的想法:“我会要求法院重判。”
张叔没有反对,等我离开病房的时候,他挣扎着说了一句:“小雨,对不起。”
他在自责没有保护好妈妈,其实我应该转身安慰他一下,说点“不怪你”之类的话。可是,我的脑袋已经被仇恨占据,我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出了房间。
警察是在行凶现场抓到张仁彪的,他磕了药,神志十分不清醒,行凶的刀具就扔在现场,指纹也没擦。他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很容易就结案了。
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无数次向警方反应张仁彪的背后另有主使,但是没有人采信我的说法。
唐敏很聪明,无论是之前的强女干案还是后面的杀人案,她都没有直接参与。
王云霞死了,强女干案的线索就断了。而张仁彪是大伯保释出来的,大伯说他只是把人接出来,并不知道后续的事情。
我认为大伯是受唐敏指使的,可是查了他家的流水,却没有任何问题。估计唐敏早就防着我查他,故意给的现金。
我像疯了一样,四处搜寻证据,甚至查了唐敏在都城的消费记录,查了每一个行动点。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找不到能够证明她和整个事件有关的证据。
“时雨。”齐修宇陪着我跑完了所有唐敏可能和大伯碰面的地点,终于忍不住拉住我:“没有证据的。”
他说:“她也是律师,知道怎么规避责任,我们不可能从法律的角度战胜她。”
其实齐修宇说的我都明白:杀人的是张仁彪,法医检查过了,他行凶时神志并不清醒。就算我真的找到了唐敏和大伯碰面的证据,我也无法证明张仁彪是受人指使的。
光靠法律,我抓不住唐敏。
我垂下眼睛,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说:“宇哥,我很清楚,整件事都是唐敏一手操作出来的,我一定要送她进监狱,替妈妈报仇。”
“我知道。”齐修宇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我按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后背:“……时雨,法律是不可能完美的,它有道德漏洞。有的时候我们需要用别的办法惩治坏人……”
齐修宇的话让我沉默了一下:法律是不完善的,它无法审判道德上的罪人。比如宠妾灭妻的赵文远,齐修宇就选择了自己动手复仇。
他的话点醒了我:“宇哥,我过段时间就回南城。”
“好,乐瑞随时欢迎你。”
我笑着拒绝了他的邀请:“谢谢,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靠自己来解决。”
齐修宇深深看了我一眼,才笑着说:“好,有需要随时找我帮忙。”
其实,我知道齐修宇是想让我回乐瑞继续帮他。可是离开南城这么久,我已经不了解乐瑞的状况,没必要这么着急踏进浑水里。
更何况,我在等一个解释。
妈妈去世的这段日子里,齐修宇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而那个我以为会陪在我身边的人,却根本见不到踪影。
尽管这样,我还是犯贱的想听听他的辩解。
对他,我始终有一份卑微的情绪在里面,恨他,舍不得离开他,纠结得不像我自己。我痛恨这样没出息的我,却又拿这样的我没有办法。
我一直待在都城照顾张叔,直到张叔出院,我才飞回南城。
临上飞机前,张叔拉着我的手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挤出一句话:“小雨,照顾好自己。”
我回了他一句:“你也是。”
我不知道,这一句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说另一句:“爸,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