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曹丽萍如约而至,手里端着一大盘子饺子。见喜多一个人在灯下练字,张口便问:“你那呆子师傅呢?”
喜多跳起来接过盘子,伸手捞起一个放在嘴里,边吃边说:“饿死我了,你怎么才来啊,我师傅去三民家了,让我在家里等你。”
曹丽萍的脸色缓和下来,看着喜多狼吞虎咽地吃着,笑眯眯地说:“饿坏了吧,我得等我妈收拾睡了才出来,好吃吧,猪肉白菜馅的,你慢着点。”
喜多点着头,只吃不答。她和少军都不会包饺子,自从和曹丽萍熟了起来,她家一包饺子就往这儿送,喜多真是幸福啊。当初在上柳村连饭都快吃不上,每顿都是菜叶粥,偶尔吃顿大米饭加炒菜,那么一点点油星炒出来的菜,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了。来到古水镇,吃的简直像是在天堂一样。
想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曹丽萍正拨拉着她写的字,见她停下来不吃了,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吃了?”
喜多慢慢地回答:“我想我弟弟小务了,他从来没吃过饺子。”
曹丽萍一怔,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半大的孩子。叹了口气,“别想了,下次把他接过来住几天,我再让我妈包给你们吃。”
喜多笑着说道:“那你可说话算数啊,少军叔答应我这次回去把小务接来了,明天我就回去呢!”
曹丽萍笑着捏捏喜多的鼻头:“就你心眼多,多大个事啊,我答应你了!……吃完了?咱们去找你师傅吧,反正也没事干。”
喜多不想动。曹丽萍又哄又拽的,答应到时请小务吃两顿全猪肉馅饺子,喜多动心了,站起身收拾收拾,随曹丽萍出了门。
喜多是头一次来三民家,孙叔到底心疼这个不着调的儿子,给他在镇上买的婚房,一直等着三民从省城回来结婚,结果三民每次回来古水镇都只是落个脚,一年也住不上几天。曹丽萍七拐八拐地带着她走进一户人家,门前的青草有人高,敲敲门,门没关,便推了门进去。
三民和少军正坐在院子里,还有一个青年男子,喜多不认识。三人围坐在桌子边吃着水煮花生,喝着小酒。
见曹丽萍和喜多进来。三民连忙起身,啧啧有声,“看我把谁给盼来了,古水镇上最漂亮的鲜花来了。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曹丽萍听着他不伦不类的夸奖,扑哧一声乐了,推了他一下,“油嘴滑舌的。你们吃什么好的嚼裹,也不叫我。”
少军拉开一条凳子,喜多叫了一声三民叔,就挨着少军坐下。
少军对着曹丽萍笑笑,曹丽萍那么一瞬间脸居然红了,喜多疑心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眼,曹丽萍伸手抓起桌上的花生,剥了起来。
喜多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快到十五了,月亮基本上是圆了,还剩下一点点边是扁的。清辉万里,夜色如水。
坐在三民旁边的叫陆子安,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一幅酷酷的样子,穿着很少见到的格子衫。喜多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很久,因为好奇。这男人不太说话,只是喝酒的时候相当的豪爽,一杯接一杯的灌到肚里。
酒过三巡,三民的话,变得格外的多了起来。大着舌头继续劝着少军:“不是我说你,少军,你看看省城,现在的照相馆,还哪有照那种土吧拉唧的画的,全是到野外,纯大自然风光。要么就是彩色的胶片,无敌!你应该改改了,你下次跟我去省城看看……”
少军听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曹丽萍不干了,冲三民狠狠翻了几个白眼,一阵机关枪扫了过来:“还用你说,少军要不是腿脚不灵便,还能呆在这个破地方,还能轮到你教训?早混的不知比你强上多少倍了。”
“扑”地把嘴里的花生皮吐了,斜眼看着三民,又无不鄙夷地说,“你也甭说人家,你要是但凡争点气,孙叔能把手艺传给少军吗,这几年少军在古水镇,哪个不说他手艺好人也好,倒是你,鬼影见不着,天天在外面混。”
三民也不生气,咧嘴一笑:“嘿嘿,镇花批评的对,我就是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子儿,否则你也不能看不上我,谁不知你心气高着呢。我倒是等着瞧,你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少军只是微笑,边扒着花生壳边听,格子衫也饶有兴味地听着二人斗嘴。
喜多坐在一旁,听着曹丽萍抢白着三民,心里那个解气。
三民喋喋不休地接着说:“小妞你别不服气,外面的世界大着哩,你们在古水镇上都呆傻了,古水镇,古水镇,真是死水一个样。”
曹丽萍又一个大白眼翻过十分动人。喜多又看的呆一下,记忆里除了妈妈是非常漂亮的人,再说到漂亮,就是曹丽萍了。
少军拍拍手上的花生皮,温和地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三民和子安有空上我那坐坐。”
曹丽萍立刻也随着起身,拉着喜多一块走,三民跳了起来,连声说道:“等会,等会。”转身进屋拿了一兜子青苹果出来,递给喜多道:“省城里带回来的,拿回去尝尝。”
喜多本能地推了回去,摇头道:“我不要。”
三民看着少军道:“怎么着,师傅不让拿啊?”
少军笑着接了过来,又塞在喜多怀中:“拿着吧,你三民叔的心意。”
喜多眨巴眼睛,用胳膊捧住了,小声地道了谢。
一路上,月色朦胧,路边的青草味十分的甘香,蛐蛐起起伏伏地不停叫着,有人走到跟前又立刻噤声